蘑菇林事件后的第二天,我是在一股焦糊味中醒来的。
与其说是醒来,不如说是被呛醒的。那股混合着烤焦的青草和糖分过度燃烧的诡异气味,顽强地钻过门缝,直冲我的鼻腔。
我趿拉着不知谁给我准备的草编拖鞋——说实话,用蹄子穿拖鞋真是个反羊类设计——循着味道摸到了公共厨房。
然后我看见了灾难现场。
灶台上,一只浅黄色的平底锅正冒着可疑的黑烟。懒羊羊踮着脚尖,正手忙脚乱地试图把一坨黑乎乎的不明物体从锅里铲出来。他脸上东一道西一道地沾着面粉,卷毛被汗水黏在额头上,围裙系得歪七扭八。
“你在……做什么?”我迟疑地开口。
他吓得一个激灵,手里的锅铲“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绵、绵绵!”他转过身,把那只惨不忍睹的锅藏到身后,眼神飘忽,“我、我在做早餐!”
我看着流理台上打翻的面粉袋,洒出来的糖罐,还有几片明显被踩过的可怜青草叶。灶台边缘,一滴面糊正缓缓往下滴落。
“给我的?”我挑眉。记忆里,昨天好像随口提过一句想念蛋糕的味道。
他的耳朵瞬间耷拉下来,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本来想做个青草蛋糕谢谢你昨天救我。但是……”他踢了踢地上的锅铲,“它好像不太听话。”
心尖像是被最柔软的羊毛轻轻搔了一下。
我走过去,捡起锅铲,又看了看锅里那团焦黑的东西。“第一次?”
他用力点头,眼睛湿漉漉的,像做错事的小狗。
我叹了口气,挽起并不存在的袖子——好吧,是捋了捋前蹄的绒毛。“我来帮你。”
清理战场比想象中困难。用蹄子握刀切青草是个技术活,打蛋时差点把蛋壳全掉进碗里。懒羊羊跟在我身后,帮我递东西,时不时因为我的笨拙发出小小的惊呼。
“绵绵,蛋液流出来了!”
“绵绵,火、火太大了!”
“绵绵……”
我猛地转身,蹄子上的面粉差点蹭到他鼻尖:“懒羊羊。”
“嗯?”他眨巴着眼。
“你再吵,”我故意板起脸,“蛋糕就没你的份了。”
他立刻用两只蹄子捂住嘴,只剩一双圆眼睛露在外面,拼命点头。
厨房渐渐被温暖的甜香占据。我把切碎的嫩青草拌进面糊,加了点蜂蜜。懒羊羊趴在料理台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碗,鼻尖随着我搅拌的动作轻轻耸动。
当蛋糕胚送进烤箱,他几乎把整张脸贴在了玻璃门上。
“还要等多久啊?”他第无数次问,尾巴在身后小幅度地甩动。
“很快。”我看着计时器,忍不住笑了。
等待的间隙,他拉着我坐在厨房的小凳子上,给我看他珍藏的“零食地图”——上面详细标注了草原上各个野果丛、蜂蜜点和特别鲜嫩的草场位置。
“这里,”他指着其中一个画了星星标记的地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有一片三叶草,是甜的!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绒毛的尖端,泛着浅浅的金色。他说话时,腮帮子还带着点婴儿肥的弧度,随着语气微微鼓动。
“叮”的一声,蛋糕烤好了。
我戴上厚厚的隔热蹄套,取出那个蓬松金黄、点缀着翠绿青草的蛋糕。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
懒羊羊“咕咚”咽了一大口口水。
我切下一大块递给他。他接过盘子,却没有立刻开动,而是用叉子小心翼翼地分出最中间、最松软的一块,叉起来,递到我嘴边。
“第一口给你。”他眼睛亮亮的,带着点小骄傲,“你教我做蛋糕,这是谢礼。”
叉子上的蛋糕还冒着热气。我看着他期待的眼神,低头,咬了一口。
青草的清新和蜂蜜的甜润在口中化开,松软得恰到好处。
“好吃吗?”他紧张地问。
我点点头。然后看见他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比自己吃了还开心,这才低头狼吞虎咽起来,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像只储食的小仓鼠。
那一刻,我想,穿越或许不是最糟的事。
至少,这个用焦糊蛋糕和甜三叶草秘密作为初遇礼物的小胖羊,比整个青青草原的阳光加起来,还要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