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我叫林穗穗，生活在一个小村庄。
我们住的是爷爷奶奶留下的旧房子，看着眼前这破烂又多杂物的房子或许已经有十几年了吧。
母亲常年卧病在床。药瓶子没有离开过身，咳嗽声整宿整宿不断的想着：“穗穗，别熬太晚，而且晚上还黑的看书对眼睛不好”母亲看着我拿着一个小夜灯照在书上。
她总爱在我的耳边唠叨着，可我敢受不到一丝不耐烦，反而有些心疼。
我的父亲在山上砍柴的时候摔断了腿，终身只能拄着拐杖，做些零碎的农活。
“穗穗啊，你一定要好好读书，走出这道山啊”这是他常常对我说的话，语气里带着一丝期盼。
我从小就知道读书是我唯一的出路，每天公鸡还没响就连忙起床，背书做农活，放学回来喂猪做饭照顾父母。村里的学校条件差，老师也少，我拼尽全力成绩在年级前列，却知道这环境资源考不上好大学。
初三那年我的远方表姐来到了我们家。她在大城市做老师，也知道我们家的难处，知道我的努力，犹豫了很久说。
“我接穗穗回去上高中，放心，学费钱我付，毕竟这娃学习那么刻苦，我觉得他一定能考上个好大学”
我的父母有些犹豫，可看向我，我的脸上挂满了请求，只好点头答应。
我看着病床上咳嗽的母亲又看了看父亲，说道：“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将来报答你们。”
就这样，我和表姐离开了那里。
走的那天，母亲把攒了半年的鸡蛋塞给我，攥着我的手不肯放：“照顾好自己，别省着吃饭，没钱就给家里打电话。”父亲拄着拐杖送我到村口，反复叮嘱：“在城里别惹事，好好听表姐的话，好好读书。”我攥着鸡蛋，眼泪掉在布满茧子的手背上，哽咽着说：“爸、妈，你们放心，我一定争气。”
二
表姐家也不算大，我住客厅的沙发房那天天不亮就起床背书，但声音很小，怕打扰他们休息。
我来到了七中，那里的环境非常漂亮。我身上没有校服，只能穿着家里的旧衣服，声音带着乡音，同学们都疏远我。
“你看她，身上穿这么破烂，不知道那套衣服几十年了”因为女生跟身边的同学说声音带着嘲讽。
我不敢和大家们说话，课间总埋在桌子上做题，吃饭时躲在角落里吃饭，快速吃完就跑回教室，我知道自己和他们不一样，唯一能做到。或者就是用成绩证明自己。
可无论成绩再好，同学们依然还是这样。
换来的是无尽的谩骂和嘲笑。
“你看看她身上多臭啊”
“衣服也是，比流浪汉的还破烂”
“这不是成绩好了点吗？不知道在装什么”
这些谩骂都流进了我的耳朵里。
三
突然转进来了一位转学生，我正在认真阅读课文，并没有注意到讲台上多了一位新同学。
直到听到大家的议论
“我靠，这新同学长得好帅呀”
“老公级别”
我抬头一看就是一位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背着双肩包，长相清秀帅气的男生。
“大家好，我叫陈硕”那位男孩似乎也看到了我和其他同学的反应不一样，冲我笑了笑。
而我只觉得莫名其妙。
后来老师安排他坐在我旁边空荡荡的座位。他放下书包转头对我笑了笑：“你好，我叫陈烁，以后我们就是同桌啦。”
我写字的笔尖顿了顿，没想到他这么热情，为了不让他嫌弃我，我就往旁边挪了挪，轻声说道：“嗯……我叫林穗穗”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问出这问题，明明他都没问我。
可能是因为遇到有人搭理我，想迫不及待的介绍自己。
他注意到了我的疏远，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用胳膊肘了肘窝。轻声说道：“我身上没啥吧”
“嗯……”
四
群里的课程长度比村里快，尤其是数学和英语我压根跟不上，第1次月考的时候，我的排名就在班级末尾。
这让我觉得我辜负了家人的期盼，我忍不住在一个没人知道的角落里哭泣。
“你怎么在这里呀”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抬头看见陈烁，他手里拿着一包纸巾站在我面前，纤细的手指抽出了一张纸巾，帮我抹了抹眼泪。
我见状连忙，拿起一张纸巾随意擦了擦，转过头说道：“没什么，就是想找个地方静一静。”我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鼻音。
“是不是因为成绩呀”
我愣了一下，他是怎么知道我的心思的：“嗯”
“我看你基础也不差，要不我教你”一脸坏笑的对我说。
我看着他这样子就一股无名火，捶打了他一下，这还不如不安慰呢，肯定没藏什么好心思
他立刻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我说真的，像你这么刻苦的人，恨不得一天24小时都用来学习，要不我教教你题目吧，毕竟我初中可是排全年级第一哦”一脸骄傲的样子，令我觉得有些好笑。
他成功逗笑了我。
我点了点头。
五
那天之后陈硕经常在放学之后教我一些难懂还容易考的题目
表姐也知道了此事，特意做了红烧肉，让我带给他：“穗穗，陈硕这孩子挺好的，你把这带给他吧，就当做补习礼物了。”
我把饭盒递给陈硕石，紧张的手都冒汗：“我表姐做的，说谢谢你给我补课。”
他眼睛一亮，接过我手中的饭盒时，不小心指尖触碰到了我的手背。
我不知道是怎么了，脸微微泛红。我连忙找借口去了卫生间，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
我怎么就害羞了？
有一次几个同学模仿我的乡音开玩笑，我强忍着烦躁，假装没听见，攥紧了手上的笔。
突然一声：“你们是不是有病啊，说的你们的声音很好听似的。”陈硕刚好走进教室，听到了这段话，笑骂道。
我抬头看他时他已经坐下看书了，好像刚刚骂人的不是他一样，我心里暖暖的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他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我想爸爸妈妈的时候，就会对着窗外发呆。陈硕也看出了什么，把自己的课外书推给了我。 “这个挺有趣的，你看看转一下注意力”我接过那本书是一本风景画册，里面有很多大山的照片“你也喜欢山啊？”我问，“嗯，觉得挺安静的。”他微微笑道，秋天的凉风扑面而来，让他的头发有些凌乱，但多了几分惰懒
我开始把他帮我整理笔记仔细收好，把他送给我的画册放在床头，睡前翻开也看，偶尔做题做累了也会偷偷看他，他认真看书的样子，侧脸线条很柔和，我想连忙收回目光。心跳不知快了几分。
他也很好，总是会逗我开心。
六
高二下学期母亲的病突然加重了，家里打电话来让我回去看一看。
“穗穗，你妈咳的厉害，总念叨你”电话里父亲的声音哽咽着
我的心颤了一下，连忙收拾东西，表姐也给我凑路费：“别着急，阿姨会没事的，我帮你请假。”
陈烁也知道了这件事，从包里拿出一张卡：“路费够不够？卡里是我这几年的奖学金。”
我连忙推辞不用：“我有路费”
“拿着吧”，他把卡塞给我“路上吃点东西，别饿着，阿姨会好起来的。”
我拿着卡，眼眶有些泛红：“谢谢你陈硕，等我回来……我会还你的”
回到家的时候，母亲已经瘦的脱了形，躺在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看见我浑浊的眼睛里伴起水光。她吃力地抬起手想摸我脸，却又没力地落下
“穗穗……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她的声音微弱还没说完就不停的咳嗽起来，嘴角溢出淡淡的血丝。
我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妈，走，我带你去医院”我的眼泪不停的流。
父亲也红的眼眶：“医生说了，你妈熬不了几天了”
这几天日子我寸步不离的守着母亲，生怕她下一秒就离开了我，我给她擦身子、喂水、读我在城里的课本。她清醒的时候不多，偶尔睁开眼会对我笑，反复的念叨着：“穗穗……穗穗……”
可命运总爱开玩笑，第2天我像往常的一样给母亲熬粥吃。但是她突然又剧烈的咳嗽起来，我连忙放下手上的活，握住了她的手，感觉她的体温有一点点变冷，“妈！妈！”我哭喊着，她却再也睁不开眼了，无力的垂得下去。
“你不是答应好了要看到我结婚嫁人吗……”
“别离开我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
“我还没考上大学呢……”
那一刻我的世界好像塌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父亲拄着拐杖走了进来，看着母亲的遗体，老泪纵横，却一句话都说不来。
七
处理完母亲的后事，父亲的身体更差了，拄着拐，站都站不稳，咳嗽不停，连饭都吃不下。亲戚邻居们劝道。
“穗穗，别回城里读书了留在家里照顾你爸爸，他现在离不开人。”
我看着父亲那憔悴的脸，心里一阵心疼。我每天一边辛苦干农活，一边照顾着父亲。可我坚持了十几年的读书梦，还有和陈硕的约定。
为了陪爸爸，剩余的时间我只好打电话给表姐，声音沙哑：“姐我不回去参加高考了，我要在家里照顾爸。”
“不行！你努力那么久了，就差这一步了，你爸我可以帮你照顾，你快回来考试”表姐哭着道，她知道我特别想读书。
“不可以，现在我爸只有我了，我不能再丢下他了，谢谢你这些年的照顾。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报答你的。”说完我挂掉电话把手机关机，生怕自己反悔了
我没有给陈硕电话，也没有回他消息，我知道他肯定在等我回去等我一起冲刺高考，可我做不到。他的前方是光明的未来，而我的未来只能是这座大山和照顾我的父亲。
八
几年后我在村里做了小学代课老师，工资不是很高，4500。工资不高，却能每天守着父亲，课余时间我会帮父亲种地，喂鸡，日子过的平淡又忙碌。
我偶尔也会帮看陈烁帮我整理的笔记，那些密密麻麻的批注，还有他自己温柔那本风景画册，我还没有忘记他那句话“你也喜欢山啊？”“嗯，觉得挺安静的。”每次看到这些心里都会泛起淡淡的酸涩，像变什么东西扎着。
后来我听说陈硕考上了，我和他约定的北京大学，后来又出国留学，成了很优秀的建筑师。
村里联通的网络，我看着他唯一一条动态。
“岁岁平安”
有人在群里问他：“陈硕这么优秀还单身啊？”他很久才回复，只有简单几个字：“没遇到合适的。”
就那简单的几个字，我的手指停留在屏幕很久，眼泪悄悄掉了下来，砸在了手机屏幕上。
就在今年冬天，父亲的身体不太好，我带他去城里的医院做检查，路过我曾经就读的初中时，我特意让司机停了一会儿。
学校似乎没什么变化，操场还是那个塑胶操场，教学楼依旧崭新。我看着教学楼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和陈硕，在放学后的教室里一起做题一起讨论，阳光洒在我们两个身上，安静又美好。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路边，车门打开下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陈硕
他看到了我，脚步顿了顿，眼神中满是惊讶，还带着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几年不见，他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更显成熟沉稳，只是他看着我的眼神和当年的温柔一样。
我们对视了几秒，谁都没说话。
后来还是他先开口，声音沙哑：“好久不见”
“ 好久不见”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自己的眼泪掉了下来。
他注意到了我身边的父亲：“叔叔还好吗？”
“还行，带他来检查身体”我轻声说道
“那你呢……”
我愣了一下，沉默片刻后开口道：“还行吧，在村里做了代课老师，课余时间就帮忙照顾一下父亲”
司机催促到赶紧了我们就匆匆告了，别离开了这里。
我看着他那孤独的背影，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相见时难别亦难，春风无力百花残。”
番外·陈砚视角
再次路过那所高中时，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林穗比当年清瘦些，穿着朴素的衣裳。
她在车里看着那栋教学楼，阳光落在她发顶。
还是记忆里安静又倔强的模样。
我喉结动了动，喊出那句憋了多年的“好久不见”。
她低头的瞬间，指尖攥得发白。
像极了当年被同学嘲笑时，强忍着不落泪的样子。
忽然想起高三放学后的教室。
她低头做题时，我总悄悄把台灯往她那边挪。
她的笔记记得认真，批注密密麻麻。
偶尔抬头撞见我的目光，会红着脸飞快移开。
没敢多问她这些年的境况。
怕戳破她的窘迫，也怕掀翻自己的遗憾。
却终究没等到她的联系。
车里还放着她当年落下的半块橡皮。
和我替她考的录取通知书复印件。
北京的未名湖我去了无数次。
有些喜欢，只能止于唇齿，藏于岁月。
如果命运允许，那我来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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