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震得我耳朵发麻。林昭的手掌攥着我的爪子，骨节都绷得发白。身后传来瓦片碎裂的响动，沈狸蹲在屋脊上尾巴炸成鸡毛掸子："跑啊你们这对傻鸳鸯！"
夜风刮过脖颈时，我才发现自己的尾巴还缠在他手腕上。那截皮肤滚烫，像是要把毛皮都烤焦了。他突然发力把我甩到背后，剑刃出鞘三寸，金属相撞声擦着耳尖掠过。
"往西边绕！"沈狸的喊声混在犬吠里，"老道士埋的传送阵在城郊驿站——"
话没说完就被弩箭破空声打断。我本能地往后缩，尾巴尖蹭到石墙溅出火星。林昭瞳孔猛地收缩，剑锋挑开两支利箭的动作突然停住，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掐住了喉咙。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断墙缺口躺着半块残碑，"禁制·封魔"四个字被月光照得泛青。
暴雨后的泥地吸饱了水汽，每步都踩出咕啾声。林昭拽着我跃过沟渠时，我闻到他锁骨处旧疤渗出的血腥味。这味道让我想起前世面试失败后，在廉价面馆灌下的第三碗阳春面。
"松手。"我甩了甩爪子。
他没理我，指节反而收得更紧。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铜铃声，像是有人把整条街的招魂幡都摇了起来。
废弃驿站的灯笼只剩几根竹骨，歪歪扭扭挂着张焦黑符纸。沈狸从枯井里探出脑袋时，我正对着满地狼藉犯愁——这地方连个像样的藏身处都没有。
"他们追得比讨债的还紧。"黑猫舔着前爪，"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他拖长的尾音让我尾巴炸了炸，"两位握着手跑了三条街，手掌温度传得我都想买盒藿香正气水了。"
林昭突然松开手。我踉跄半步撞上柱子，头顶簌簌落下灰尘。他转身时剑穗扫过我鼻尖："等他们到了，你负责引开注意。"
"凭什么？"我尾巴一竖，"上次在茶馆就是你守株待兔，结果差点被..."
"因为你是妖。"他截断我的话，"他们对付同类最拿手。"
话音未落，火把光已经漫过山脊。沈狸"喵"地窜上房梁，尾巴尖拍在我耳边："小雪快躲，这次来的是镇守所特卫队——"
我还没反应过来，第一支箭就钉进了门框。林昭把我推进墙角的瞬间，尾巴尖不受控地迸出火星。那点幽蓝火光舔上干草堆，火苗"呼"地蹿上房梁。
"你果然..."林昭后退半步抽剑，眼神从惊讶变成警惕。
我盯着自己爪子上的火星，想起陆玄机说"控制不住就装傻"。但现在装傻也来不及了，破门声混着咒骂扑面而来。
"别愣着！"沈狸突然从天而降，爪子按住我后颈，"老道士教的逃生术呢？"
我本能地往后缩，尾巴扫倒油灯。火焰顺着酒坛裂缝蔓延时，林昭突然拽着我冲向侧窗。他动作太快，我爪子划过他袖口，扯下一缕带着松木香的布条。
封印石阵的月光泛着青灰。我们背靠背蹲在巨石后，能听见彼此粗重的呼吸。沈狸蹲在最高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敲着石碑。
"他们怎么还不来？"我压低声音。
"因为进不来。"林昭握剑的手微微发颤，"这片区域残留着上古封印..."
话没说完就被沈狸打断："这位爷，您俩要是不介意，能不能先解决身份问题？"他爪子指向我，"她是你追了三天的通缉妖狐。"又转向林昭，"你是要抓她的镇守官。"最后啪地拍在石碑上，"可刚才你俩握着手逃命的时候，谁注意身份了？"
林昭瞳孔骤然收缩。他慢慢转头看向我，剑柄上的青筋突突跳动："你明明也是..."
"闭嘴！"我尾巴炸开绒毛，"你又知道什么？"
沈狸突然弓起背。我们同时噤声——封印石缝渗出淡金色光晕，那是陆玄机教过的妖力反噬征兆。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却始终徘徊在阵法边缘。
"让开。"我推开林昭往前走，"再这样耗下去，谁都走不了。"
体内的灼热感从丹田涌上来，像是有人往胃里灌了滚烫的烈酒。当第一缕狐火从尾尖腾起时，我听见林昭倒抽冷气的声音。
"九尾真火..."他喉结滚动，"难怪丘镇山..."
火墙腾空而起的刹那，我恍惚看见人才市场的玻璃幕墙。那些贴满招聘启事的展板，和此刻在火光中扭曲的面孔重叠在一起。沈狸突然扑过来捂住我眼睛："别看！"
但已经晚了。追兵惊恐的喊叫里，我分明听见丘镇山临终前的那句"还会认我这个父亲吗"。
浓雾吞没了所有声响。我的爪子陷入湿软的泥土，鼻尖萦绕着腐叶与硫磺混合的气息。林昭的剑尖指着地面，声音却在发抖："你到底是谁？"
"你不也隐瞒着什么？"我甩开尾巴掀翻尘土，"半妖血脉觉醒时的感受，用得着装作第一次见？"
沈狸突然从雾中抛来石块。他蹲在树杈上叫嚷："再吵就真被围死了！"猫爪指向右侧，"吊桥底下有条暗河，游过去就能甩开追踪。"
林昭沉默片刻，剑锋终于垂下。当我走过他身边时，他突然开口："那天在茶馆..."话到一半又咽回去，"你尾巴缠着桌脚的样子，和现在很像。"
北境结界的紫色雾气在眼前翻涌。断裂的锁链仍在发出嗡鸣，像是某种远古巨兽的哀鸣。沈狸蹲在我肩头，胡须扫过耳朵："麻烦大了。"
我盯着地上扭曲的影子。那轮廓分明是九条尾巴的形状，却比我的要多出一条。
林昭突然拽住我后颈的毛："站住。"
浓雾深处传来脚步声。哒、哒、哒，像是木屐叩击石板的脆响。但那身影移动的速度太快，每步间隔只有半息。
当第一个轮廓穿透紫色雾气时，我的尾巴不自觉炸开绒毛。那是个穿灰袍的身影，手里拄着桃木杖——和陆玄机一模一样的装束。
"不对劲。"沈狸压低声音，"老道士走路会带铃铛声..."
林昭的剑已经出鞘。就在这时，那人抬起头。月光照亮他苍白的脸，我瞬间明白为什么沈狸说麻烦大了——那张脸上，浮现出和我一模一样的九尾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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