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课代表之争

九月的风还没来得及吹散盛夏的余温，高二（3）班的后门就被“哐当”一声撞开。林野抱着一摞物理作业本，校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骨处一道淡粉色的旧疤，额前碎发被汗水浸得微湿，却没影响他把作业本“啪”地砸在讲台上时的气势。

“最后提醒一遍，物理卷子第三题的受力分析，别再有人把摩擦力方向画反了。”他声音清亮，目光扫过教室最后一排，精准地落在趴在桌上补觉的男生身上，“尤其某些上课睡觉、作业靠抄的同学，别等月考挂科了又找老师哭。”

教室里哄堂大笑，趴在桌上的沈知意动了动。他没抬头，只是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像是在打某种无声的节拍。等笑声渐歇，他才慢悠悠地直起身，校服领口松开两颗扣子，露出一点锁骨。他拿起桌角的物理卷子，指尖夹着笔转了个圈，语气懒洋洋的：“林课代表，我昨天交的作业，第三题好像是全班唯一全对的吧？”

林野的脸瞬间涨红了些。他确实记得，昨天批改作业时，沈知意的卷子不仅步骤清晰，还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受力分析示意图，比标准答案还易懂。可他就是看不惯沈知意这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上课从不认真听讲，却总能考年级前三；篮球打得比体育生还好，身边永远围着一群递水的女生；就连打架，也是干净利落的，上周在学校后门帮同学解围，把三个校外混混揍得哭爹喊娘，却没让自己沾一点伤。

“全对不代表可以上课睡觉。”林野梗着脖子，把作业本按名字分类，“老师说了，物理课代表要督促全班学习，我这是尽职尽责。”

沈知意挑了挑眉，从桌肚里摸出一颗薄荷糖，剥开糖纸扔进嘴里，薄荷的清凉似乎透过空气飘到了林野那边。“哦？那林课代表是不是也该督促一下自己，别总在物理竞赛的模拟题上卡壳？”他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竞赛题集，翻开的那一页，正好是林野昨天苦思冥想了一晚上都没解出来的压轴题，而沈知意已经用红笔写好了完整的解题思路，旁边还画了个咧嘴笑的表情。

林野气得手都抖了。他知道沈知意是故意的。从高一开学第一天起，他们就像是天生的死对头——竞选班长，林野以一票之差输给沈知意；运动会1000米跑，沈知意以0.5秒的优势冲线，还冲他做了个鬼脸；就连这次物理课代表选举，沈知意明明没报名，却在投票时故意喊了句“林野连摩擦力方向都搞错过”，害得林野又差点落选。

“沈知意，你能不能别总找我麻烦？”林野走到沈知意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当我的课代表，你睡你的觉，井水不犯河水不行吗？”

沈知意抬起头，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脸上，给他的睫毛镀上一层浅金色。他的眼睛很亮，像盛着碎光，可看向林野时，却带着点狡黠的笑意：“我没找你麻烦啊，我只是在提醒你，做人别太死板。”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野腕骨的疤上，声音轻了些，“比如上次你帮同学搬书，差点被绊倒，还是我扶了你一把，你怎么不说谢谢？”

林野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当然记得那件事。上个月学校搬书，他抱着一摞厚重的教材，在下楼梯时没注意脚下的台阶，眼看就要摔下去，是沈知意从后面冲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那天沈知意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被他怀里的书蹭上了几道墨痕，可沈知意只是笑着说“没事”，还帮他把书搬到了教室。

可他怎么能说谢谢？那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沈知意，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柠檬味洗衣液的味道，看到他手臂上因为打篮球留下的细小伤痕，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乱了节拍。从那以后，他就更不想和沈知意有牵扯，生怕自己那点奇怪的心思被发现。

“谁要你扶？我自己能站稳。”林野嘴硬道，转身就走，却没注意到沈知意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眼神里多了些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复杂。

放学后，林野留在教室里整理物理竞赛的资料。教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窗外的蝉鸣此起彼伏，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桌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他翻到那道沈知意解出来的压轴题，忍不住拿起笔，按照沈知意的思路重新演算。

就在这时，教室门被轻轻推开。林野以为是老师，抬头却看到沈知意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篮球，额头上满是汗水。“你还没走？”沈知意走进来，把篮球放在墙角，“在看竞赛题？”

林野赶紧把题集合上，脸颊有些发烫：“关你什么事？”

沈知意没生气，反而走到他身边，弯腰拿起那本竞赛题集，重新翻开那一页。“这道题的解题思路其实还有一种更简单的方法。”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在草稿纸上写了起来。他的字很好看，笔锋凌厉，却又带着点飘逸。林野看着他的侧脸，看着他认真解题时微微蹙起的眉头，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你看，这里可以用动量守恒定律，直接跳过中间的受力分析步骤，更节省时间。”沈知意写完，抬头看向林野，却发现林野正盯着他看，眼神有些发直。沈知意的脸颊也泛起一丝微红，咳嗽了一声：“你看什么？”

林野猛地回过神，赶紧低下头，假装看草稿纸：“没、没看什么。我只是在想，你怎么懂这么多竞赛题，你又没参加竞赛。”

“以前学过一点。”沈知意把笔递给林野，“你要是还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林野接过笔，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沈知意的手指，两人都像被电到一样，迅速收回了手。教室里的蝉鸣似乎更响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氛围，让林野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

“不用了，我自己能搞定。”林野站起身，把竞赛题集塞进书包，“我要走了，你也赶紧回家吧。”

沈知意看着他匆忙的背影，拿起桌上的草稿纸，上面除了他写的解题步骤，还有一个小小的、没画完的箭头，指向的方向，正是林野刚才坐着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