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好的，这是根据高中初遇背景续写的《秋恋》第二章，约4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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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速写本上的侧影

自那天在画室的短暂照面后，顾言发现自己会不自觉地，在纷乱的校园生活里，捕捉那个清瘦安静的身影。

早读课上，当全班都在朗朗读书时，林栖总是踩着铃声从后门悄无声息地进来，坐下后便拿出英语书或是语文课本，安静地看着，嘴唇微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的存在感很低，像一滴融入大海的水。

课间休息，教室里吵吵嚷嚷，男生们勾肩搭背地去小卖部，女生们围在一起讨论明星综艺。林栖的座位大多数时候是空的。顾言有一次去卫生间，经过那个僻静的走廊尽头，果然看到那扇杂物室的门虚掩着。他没有再推开门，只是脚步顿了顿，便离开了。

体育课是分组活动。顾言因为身高和还算不错的运动神经，很快被拉进了篮球场。奔跑、跳跃、传球、投篮，汗水挥洒，青春的活力在阳光下肆意张扬。在一次带球突破的间隙，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操场边缘那排高大的香樟树下。

林栖独自一人坐在树荫下的石阶上，膝盖上放着一个硬壳的速写本，手里握着铅笔，正低头快速地画着什么。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身上和本子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与不远处球场上的喧闹沸腾隔绝开来，像一幅定格的、宁静的剪影。

顾言一个分神，手中的球被对手灵活地截走。

“顾言！看哪儿呢！”队友的喊声把他拉回现实。

他收回目光，重新投入比赛，但胸口那股莫名的、细微的躁动，却迟迟未能平息。那个树荫下的孤独身影，像一枚烙印，留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他开始注意到更多细节。

林栖的校服总是穿得一丝不苟，蓝白色洗得有些发旧，却异常干净。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握笔的时候尤其好看，带着一种专注的力量感。他几乎从不主动与人交谈，偶尔有同学（多半是收作业的组长或传达通知的班干部）跟他说话，他也只是简短地回应几个字，声音清浅，表情淡漠。

一种强烈的好奇心，像藤蔓一样在顾言心里悄然滋生。这个叫林栖的少年，他的世界里，除了画画，还有什么？他那双平静的眼睛背后，藏着怎样的思绪？

这种好奇，在周五下午的美术课上，达到了顶峰。

这周美术课的内容是人物速写。美术老师是一位颇有艺术家气质的中年女性，她微笑着对大家说：“今天我们不画石膏像，我们互相画。大家可以自由组合，两人一组，为对方画一张二十分钟的速写。”

教室里顿时一阵小小的骚动。同学们兴奋地开始寻找搭档，关系好的迅速凑成对子，教室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顾言站在原地，目光下意识地投向教室角落。林栖依旧独自坐在他的位置上，面前摊开着速写本，手里握着笔，似乎对周围的喧闹充耳不闻，也没有任何要主动寻找搭档的意思。他周身仿佛自带一个无形的屏障，将所有的热闹都阻挡在外。

有几个同学似乎想过去邀请他，但看到他疏离的样子，又犹豫着停下了脚步。

鬼使神差地，顾言迈开了脚步，穿过嬉笑的人群，径直走到了林栖的课桌旁。

“林栖。”他开口，声音在自己听来都有些意外的平静，“我们一组，可以吗？”

周围似乎安静了一瞬。有几个同学投来讶异的目光。顾言能感觉到那些视线，但他没有理会，只是看着林栖。

林栖握着笔的手指顿了顿，抬起头。那双漆黑的眸子看向顾言，里面依旧没什么情绪，像是两口深井，望不见底。他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审视，又似乎在犹豫。

时间仿佛凝滞了几秒。

就在顾言以为他会拒绝，准备再说点什么的时候，林栖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声音很轻：

“好。”

只有一个字。却让顾言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微微松弛了下来。

他搬了张椅子，在林栖对面隔着一张课桌坐下。阳光从旁边的窗户照进来，正好落在林栖的侧脸上，能看清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需要摆什么姿势吗？”顾言问。

“不用。”林栖垂下眼，翻开了新的一页速写纸，拿起一支2B铅笔，“自然坐着就好。”

他的语气依旧是平淡的，没有任何波澜。

顾言于是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目光坦然地看着对面的林栖。他能看到林栖低垂的眼睫，挺直的鼻梁，以及微微抿着的、没什么血色的薄唇。林栖画画的时候非常专注，视线在顾言的脸和画纸之间快速移动，手中的铅笔发出稳定而连续的“沙沙”声，时而在画纸上勾勒，时而在旁边的废纸上试几下笔触。

顾言从未被人如此长时间、如此专注地凝视过。即使知道对方只是在完成一幅习作，那种被当作“模特”审视的感觉，还是让他心底泛起一丝奇异的感觉。有点不自在，又有点……难以言喻的微妙。

他尽量保持姿势不变，目光却忍不住落在林栖的手上。那双手，握着铅笔的时候，稳定而有力，线条流畅肯定，没有丝毫犹豫。他画画的样子，和他在教室里那个沉默孤僻的形象有些不同，多了一种笃定和……光芒。仿佛只有在拿起画笔的时候，他才是完整的、鲜活的。

二十分钟，在铅笔与纸张的摩擦声中，过得飞快。

“好了。”林栖停下笔，抬起眼。

顾言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肩膀，好奇地问：“能看看吗？”

林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速写本转了过来，推向顾言。

画纸上，是用利落线条勾勒出的顾言。没有过多的细节修饰，也没有刻意美化，却极其准确地抓住了他的神态。他坐在椅子上，姿态放松，眼神平静温和，嘴角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淡的笑意。光影的处理尤其出色，窗外的阳光在他脸部轮廓和肩线上投下恰到好处的明暗，让整幅画显得生动而立体。

画得……非常好。好到超出了顾言对高中生素描的认知。

“画得很好。”顾言由衷地赞叹，目光从画上移开，看向林栖，“谢谢你。”

林栖避开了他的目光，伸手将速写本拿了回去，合上，声音依旧平淡：“该你了。”

顾言这才想起，自己也要为林栖画一张。他顿时有些窘迫。他喜欢建筑，也画过不少设计草图，但对于人物肖像速写，实在算不上擅长。

他拿出自己的素描本和铅笔，深吸一口气，看向对面的林栖。

林栖已经重新坐好，目光落在窗外的某一点，侧脸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清晰而安静。他似乎很容易就能进入一种“放空”或者“沉浸”的状态，对外界的一切漠不关心。

顾言拿起笔，开始笨拙地勾勒。他画得很慢，很小心，试图捕捉林栖的神韵，却发现很难。纸上出现的线条显得僵硬，比例也有些失调。和林栖那幅精准传神的速写相比，他的画简直像是小学生的涂鸦。

二十分钟很快过去，顾言看着自己笔下那个勉强能看出是个人形，但与林栖本人相去甚远的画像，有些尴尬地停下了笔。

“我画得不好。”他老实承认，将素描本递了过去，上面是他未完成的、略显潦草的画作。

林栖低头看了一眼，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形抓得还可以，线条不够放松。”

很客观的评价，没有嘲讽，也没有安慰。

顾言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看来我还是更适合画房子。”

林栖没有接话，只是将自己的画具收进书包。

美术课结束的铃声响起。同学们纷纷拿着自己的“作品”互相品评，笑闹着离开画室。

顾言和林栖随着人流走出美术教室。在楼梯口，人群分流，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再见。”顾言主动说道。

林栖脚步顿了顿，侧头看了他一眼，幅度极小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然后便转身，汇入下楼的人流，背影很快消失不见。

顾言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楼梯口，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次合作，似乎拉近了一点距离，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林栖依旧像一座沉默的孤岛，难以靠近。

周末转眼过去。

周一早上，顾言照例早早来到教室。教室里还没几个人，他走到自己的座位，正准备放下书包，目光却被自己桌面上的一样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张折叠起来的、质地粗糙的素描纸。

他微微一怔，放下书包，拿起那张纸，展开。

纸上，是用铅笔快速勾勒出的一幅场景——一个少年抱着几本书，站在一间画室的门口，微微侧着头，似乎在看向室内。画室的细节很模糊，但门口少年的身形和姿态却抓得很准，正是那天他在杂物室门口驻足的样子。画作的右下角，有一个极小的、花体字母“L”，不仔细看几乎会忽略。

是林栖画的。

他不仅记得，还把他画了下来。

顾言捏着这张薄薄的画纸，指尖传来纸张粗糙的质感。他看着画中那个站在门口、带着几分好奇与犹豫的自己，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荡开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他抬起头，看向那个靠墙的角落。座位还是空的。

窗外的阳光正好，秋天的天空高远而湛蓝。

顾言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素描纸重新折叠好，夹进了他那本《建筑空间组合论》的扉页里。

那个看似冰冷疏离的少年，似乎并非全然不在意周围的世界。至少，他注意到了他的驻足，并且，用他独有的方式，给出了回应。

这座孤岛，或许并非完全无法靠近。

只是需要足够的耐心，和一阵恰好能吹散迷雾的，温柔的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