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荧光屏占据了狭窄出租屋的整面墙，画面里飞溅的火花与装甲破碎的脆响被处理成激昂的背景音，弹幕像密密麻麻的蚁群爬满屏幕——“杂兵A牛逼！这记背刺太帅了！”“打赏100修卡币，买发麻痹弹！”“快补刀啊！别让那假面骑士跑了！”
诺攥着满是汗渍的制式步枪，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的脸凑近屏幕，呼吸急促，屏幕反光映在他毫无血色的瞳孔里，将那些滚动的弹幕和狩猎直播的画面烙成狂热的印记。出租屋的角落里堆着吃剩的营养膏包装，空气里弥漫着廉价合成剂和汗味混合的酸腐气息，唯一的光源就是这台播放着《假面狩猎场》的终端。
今天是他成为修卡杂兵的第三个月，也是他痴迷这场直播狩猎的第三个月。
修卡帝国统治这片大陆已逾二十年，“秩序”与“净化”是帝国反复宣扬的核心纲领，而假面骑士，被定义为破坏秩序的“混沌异端”——他们拥有神秘的变身力量，反抗帝国的统治，在城市的阴影里制造混乱，掠夺资源，甚至伤害无辜民众。帝国为了“揭露异端的真面目”，推出了全民参与的直播节目《假面狩猎场》，任何人只要注册成为修卡猎人，捕获或击杀假面骑士，就能获得巨额修卡币奖励，人气越高，打赏分成越丰厚。
诺就是被这一切裹挟的芸芸众生之一。他出身于底层贫民窟，父母早亡，在充斥着暴力与饥饿的环境里长大，直到修卡帝国的征兵车开进贫民窟，他才得以摆脱饥寒交迫的命运，成为一名最低级的杂兵。帝国给了他温饱，给了他“正义”的信仰，而《假面狩猎场》则给了他翻身的希望——只要能猎杀一名假面骑士，哪怕是最低级的量产型，他也能获得足够的打赏，搬出这该死的出租屋，甚至晋升为正式猎人。
“诺！集合了！西区发现假面骑士踪迹，这次是组队狩猎，机会难得！” 门外传来队长粗哑的呼喊，伴随着金属靴底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
诺猛地回过神，心脏狂跳起来。他迅速抓起挂在床头的修卡杂兵制服——灰黑色的紧身衣，胸前印着狰狞的蜘蛛徽记，头盔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干裂的嘴唇。他飞快地套上制服，抓起墙角的步枪，枪身侧面刻着他的编号“杂兵734”，枪膛里已经装满了帝国配发的麻痹弹——这种子弹不会立刻致命，但能让假面骑士的装甲暂时失效，方便捕获，而捕获带来的直播人气，往往比击杀更高。
走出出租屋，楼道里挤满了和他一样的杂兵，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闪烁着和他相同的狂热。他们大多和诺一样，来自底层，把《假面狩猎场》当成改变命运的赌注。队长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据说他曾经独自捕获过一名量产型假面骑士，如今已是小有名气的猎人，直播房间有几十万粉丝。
“这次目标是假面骑士月骑，初步判定为二级异端，速度型，擅长近战。” 队长举起终端，屏幕上显示着假面骑士月骑的模糊影像——银灰色的装甲，背后有月牙状的披风，手持一把细长的剑。“帝国已经封锁了西区三条街道，直播信号已经同步开启，所有人都要打开个人终端的摄像头，全程直播狩猎过程。记住，优先捕获，实在不行再击杀，打赏和人气才是你们的目标！”
“明白！” 杂兵们异口同声地回应，声音里充满了亢奋。
诺立刻打开了自己的直播终端，镜头对准自己的头盔，开启了实时直播。他的直播间目前只有几百个粉丝，大多是和他一样的底层杂兵，偶尔有几个路人观众，打赏少得可怜。但他相信，只要这次能立下功劳，他的人气一定会暴涨。
“家人们，今天冲击二级假面骑士月骑！点赞关注走一波，等会儿给你们看我亲手捕获异端的名场面！” 诺对着镜头压低声音说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有气势。弹幕立刻滚动起来，大多是鼓励和调侃的内容。
“734加油！等你火了我就给你刷火箭！”
“别吹牛逼了，上次你连假面骑士的影子都没摸到。”
“打赏5修卡币，希望你这次能活下来。”
诺没有理会那些负面评论，他跟着大部队走出楼道，街道上已经停满了修卡的制式战车，空中有无人机盘旋，直播信号通过无人机传送到帝国的中央服务器，再分发到每个公民的终端上。西区的街道空无一人，两侧的建筑门窗紧闭，玻璃上贴着修卡帝国的宣传海报——“举报假面骑士，奖励1000修卡币”“净化异端，人人有责”。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诺的脚步顿了顿，他记得昨天的直播里，有一支猎人小队在这里遭遇了假面骑士的伏击，全军覆没。但那点转瞬即逝的不安，很快就被直播人气的诱惑和对假面骑士的憎恨所取代。帝国的宣传里，假面骑士是冷血无情的杀手，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这些血腥味，一定是他们留下的。
“根据无人机探测，目标在前方废弃的地铁隧道里。” 队长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分成三组，左右包抄，中间组正面牵制。诺，你跟我走中间组，注意保护好你的摄像头，观众要看的是真实的狩猎过程。”
“收到！” 诺握紧步枪，跟着队长朝着地铁入口走去。他的摄像头一直对着前方，镜头微微颤抖，正好营造出紧张刺激的氛围，弹幕瞬间多了起来。
“来了来了！要进隧道了，好刺激！”
“小心点啊，隧道里视野不好。”
“打赏20修卡币，给主播加个Buff！”
修卡币到账的提示音在耳边响起，诺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他能想象到，当他捕获假面骑士月骑的那一刻，会有多少打赏蜂拥而至，他的粉丝数会暴涨多少，他再也不用住在这里，再也不用吃廉价的营养膏。
地铁隧道里一片漆黑，只有队员们头盔上的探照灯发出微弱的光芒，照亮前方狭窄的通道。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还夹杂着一种奇怪的铁锈味。诺的心跳越来越快，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他紧握着步枪，手指扣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射击。
突然，前方的探照灯照到了一个银色的身影。
假面骑士月骑就站在隧道中央，背对着他们，银灰色的装甲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月牙披风垂在身后，无风自动。他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单薄，似乎受伤了，装甲上有几道明显的划痕，甚至能看到里面渗出的暗红色血迹。
“找到了！” 队长低喝一声，“所有人准备射击！麻痹弹，瞄准他的关节！”
杂兵们立刻分散开来，形成包围之势，头盔上的探照灯全部对准了假面骑士月骑，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爆炸。
“卧槽！真的是月骑！”
“快开枪啊！别给机会！”
“打赏50修卡币，主播冲啊！”
诺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银色身影，呼吸都快停滞了。他按照队长的指令，瞄准了假面骑士月骑的左腿关节，手指用力，就要扣下扳机。
就在这时，假面骑士月骑缓缓转过身来。
他的头盔面罩上有一道裂痕，透过裂痕，可以看到里面一张年轻的脸，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眼神里没有丝毫恶意，只有疲惫和绝望。“你们……为什么非要赶尽杀绝？”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喘息，“修卡告诉你们，我们是异端，是破坏者，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诺的手指顿了顿，但仅仅是一瞬间。
“少废话！异端就是异端！” 队长率先开枪，麻痹弹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射向假面骑士月骑。
月骑侧身躲闪，动作有些迟缓，显然伤势影响了他的速度。他拔出腰间的月牙剑，剑身发出淡淡的银光，“修卡一直在撒谎，他们统治这个世界，不是为了秩序，而是为了掠夺……他们把我们变成敌人，只是为了让你们互相残杀，让所有人都活在恐惧和狂热里！”
“撒谎！你这个异端！” 诺怒吼着扣下扳机，麻痹弹呼啸而出。他根本不相信月骑的话，帝国的宣传早已深入人心，假面骑士就是破坏秩序的恶魔，他们的每一句话都是谎言，目的就是为了迷惑他们，然后趁机逃跑或者反击。
直播间里的弹幕更加疯狂，“主播干得好！别听他狡辩！”“打赏100修卡币，再来一发！”“杀了他！杀了这个异端！”
更多的麻痹弹射向月骑，他虽然奋力躲闪，但还是有几发命中了他的装甲。银色装甲瞬间泛起蓝色的电光，月骑闷哼一声，身体踉跄了一下，显然麻痹效果开始生效。
“他中招了！” 队长兴奋地喊道，“所有人冲上去！活捉他！”
杂兵们蜂拥而上，诺跑在最前面，他的摄像头紧紧跟着月骑的身影，想要记录下自己捕获异端的瞬间。他能听到直播间里不断响起的打赏提示音，能想象到自己即将迎来的荣耀，嘴角的笑容越来越疯狂。
月骑挣扎着举起月牙剑，想要反抗，但麻痹效果让他的动作越来越缓慢。一名杂兵趁机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胳膊，另一名杂兵用特制的束缚带缠住了他的双腿。月骑怒吼着，想要挣脱，但伤势和麻痹弹的作用让他力不从心，装甲上的光芒越来越暗淡。
诺冲到月骑面前，举起步枪，用枪托狠狠砸向月骑的头盔。“嘭”的一声闷响，头盔上的裂痕更大了，月骑的头歪向一边，嘴角溢出鲜血。
“抓住了！我抓住他了！” 诺对着摄像头嘶吼道，声音里充满了狂喜。
直播间的人气瞬间暴涨，粉丝数从几百飙升到几万，打赏提示音此起彼伏，“打赏500修卡币！主播太牛了！”“恭喜主播捕获二级异端！”“这波操作必须上热门！”
修卡币的数字在飞速增长，诺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他看着被束缚在地上的月骑，头盔下的脸露出狰狞的笑容。他想起了帝国宣传里那些被假面骑士伤害的“无辜民众”，想起了自己在贫民窟遭受的苦难，一股病态的快感涌上心头。
“你不是很能打吗？你不是想破坏秩序吗？” 诺蹲下身，用步枪的枪口顶着月骑的头盔，“现在怎么不嚣张了？异端就是异端，终究逃不过被猎杀的命运！”
月骑艰难地抬起头，透过头盔的裂痕，他的目光落在诺的脸上，那目光里没有憎恨，只有深深的悲哀。“你……终有一天会明白的……修卡……从来都不是正义……”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头一歪，失去了意识。
“明白了？我只明白，你这种异端，就该被活活打死！” 诺怒吼着，就要扣下扳机，用实弹结束月骑的生命。
“等等！” 队长拦住了他，“留着他的命，活着的假面骑士更有价值，帝国会对他进行公开审判，到时候直播的人气和打赏，比现在还要多！”
诺这才冷静下来，他看着地上昏迷的月骑，又看了看直播间里不断滚动的弹幕和飞速增长的修卡币，贪婪地咽了口唾沫。“对，活着的更有价值！”
队员们拿出特制的能量枷锁，牢牢地锁在了月骑的身上，这种枷锁能抑制假面骑士的变身能量，让他无法反抗。然后，他们抬起月骑，朝着隧道外走去。
诺跟在后面，一直举着摄像头，记录下这“荣耀”的时刻。直播间里的人气已经突破了十万，打赏金额达到了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数字。他看着屏幕上那些狂热的评论，看着不断增加的粉丝数，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了世界的顶端。
走出地铁隧道，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诺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空中的无人机一直跟随着他们，将捕获假面骑士月骑的画面实时传送到帝国的各个角落。街道两旁，一些居民从窗户里探出头来，看着被束缚的月骑，发出愤怒的咒骂声，还有人朝着月骑扔垃圾。
“杀了他！这个异端！”
“感谢修卡帝国！感谢猎人小队！”
“把他烧死！净化这个恶魔！”
诺的心里充满了满足感，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无比正确的事情，他是在为正义而战，是在保护这些无辜的民众。他对着摄像头，意气风发地说道：“家人们，看到了吗？异端已经被我们捕获，正义终将战胜邪恶！关注我，接下来还有更精彩的公开审判直播，敬请期待！”
弹幕再次沸腾，打赏金额又涨了一大截。
回到修卡基地，队长受到了上级的嘉奖，而诺因为是第一个冲到月骑面前，并且直播效果极佳，也获得了一笔丰厚的奖金，还被晋升为正式猎人。他搬出了那个狭窄的出租屋，住进了基地分配的单人宿舍，宿舍里有独立的卫生间和厨房，还有一台更大的终端。
接下来的几天，诺成了《假面狩猎场》的小有名气的主播，粉丝数突破了五十万。他每天都在直播，要么是分享狩猎经验，要么是和粉丝互动，打赏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账户。他买了更好的装备，定制了专属的猎人制服，甚至还雇佣了一个助理帮他处理直播相关的事情。
他变得越来越膨胀，越来越狂热。他坚信修卡帝国是绝对的正义，假面骑士是绝对的邪恶，任何质疑帝国的人，都是异端的同谋。他开始主动寻找假面骑士的踪迹，甚至不惜深入一些危险的禁区，只为了能捕获更多的假面骑士，赚取更多的人气和打赏。
一周后，假面骑士月骑的公开审判如期举行。审判现场设在帝国广场，周围挤满了民众，直播信号向全球同步播出。诺作为捕获月骑的功臣，被邀请到了现场，站在显眼的位置。
月骑被铁链锁在审判台上，他的装甲已经被拆除，露出了里面的真身——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脸色苍白，身上布满了伤痕，眼神空洞。
审判长是一名穿着黑色长袍的修卡官员，他拿着一份判决书，用冰冷的声音念道：“被告，假面骑士月骑，身为混沌异端，长期破坏帝国秩序，杀害无辜民众，掠夺帝国资源，罪大恶极。根据修卡帝国法典第一百七十二条，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处死他！处死他！” 广场上的民众发出狂热的呼喊声，直播间里的弹幕也全是赞同的声音。
诺站在人群中，看着审判台上的年轻人，心里没有丝毫同情，只有快感。他举起终端，对着审判台，想要记录下这“正义的时刻”。
就在这时，那个年轻人突然抬起头，目光穿过人群，直直地落在了诺的身上。他的嘴唇动了动，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诺却仿佛看懂了他想说的话——“醒醒吧……”
诺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脊椎升起。他下意识地移开目光，心里却有些烦躁。他告诉自己，这只是异端的垂死挣扎，不值得相信。
执行官举起了激光枪，对准了年轻人的额头。
“等等！” 一个声音突然从广场外传来，紧接着，几道身影冲破了修卡士兵的防线，冲进了广场。他们穿着不同样式的装甲，正是其他的假面骑士！
“不好！有异端突袭！” 修卡官员大喊道，“士兵们，拦住他们！”
广场上瞬间陷入混乱，修卡士兵与假面骑士展开了激烈的战斗。激光束与剑光交织，爆炸声此起彼伏，民众们尖叫着四处逃窜。
诺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兴奋。他立刻举起终端，开启了直播，“家人们！突发情况！有其他假面骑士来劫法场了！今天就让我们看看，这些异端是怎么被消灭的！”
他抓起身边一名士兵掉落的步枪，朝着最近的一名假面骑士冲了过去。那名假面骑士是红色的装甲，手持一把火焰喷射器，正在和几名修卡士兵缠斗。
“异端！受死吧！” 诺怒吼着，扣下扳机，子弹射向红色假面骑士的后背。
红色假面骑士反应迅速，侧身躲开，转过身来，头盔的面罩打开，露出一张中年男人的脸，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愤怒。“你为什么要帮修卡？他们一直在利用你！”
“利用？我看是你们在迷惑我！” 诺再次开枪，“你们这些破坏秩序的恶魔，都该死！”
红色假面骑士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举起火焰喷射器，朝着诺的方向喷出一道火焰。诺连忙躲闪，火焰烧到了他的制服，传来一阵焦糊味。
直播间里的人气再次暴涨，“主播加油！干翻这个异端！”“打赏300修卡币，买个防火盾！”“太刺激了！这才是狩猎直播该有的样子！”
打赏提示音刺激着诺的神经，他变得更加疯狂。他看到红色假面骑士正在和一名修卡队长缠斗，无暇顾及其他，便悄悄绕到红色假面骑士的身后，举起步枪，对准了他的后脑勺。
就在他要扣下扳机的那一刻，红色假面骑士突然转过身，一把抓住了他的枪管，用力一拧。“咔嚓”一声，步枪的枪管被拧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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