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
青雾镇的荒坟岗藏着个规矩:子时后绝不可靠近,尤其是穿红的人。我偏不信,直到替雇主送那身红嫁衣进山。
雇主给了双倍工钱,只说嫁衣要放在最深处的孤坟前。黄昏时我背着包裹出发,山风卷着落叶,荒坟岗的石碑歪歪扭扭,像无数只伸向天空的手。天色渐暗,手电筒的光在草丛里晃,竟照到石碑上刻着“夜禁之地,擅入者死”,和镇上老人说的一模一样。
刚走到孤坟前,包裹突然动了动。我以为是风吹的,解开绳结要放嫁衣,却见那大红绸缎上绣的鸳鸯,眼窝处竟渗出血迹。身后传来细碎的啜泣声,回头望去,杂草比人还高,什么都没有。
“放……下来……”女人的声音轻飘飘的,像从坟里钻出来。我吓得攥紧手电筒,光束扫过孤坟,坟前竟坐着个穿同款嫁衣的女人。她背对着我,长发垂到腰际,嫁衣的裙摆浸在露水里,泛着冷光。
“你是谁?”我嗓子发紧。她缓缓回头,脸色惨白如纸,眼窝是空的,黑洞洞的窟窿正对着我,嘴角却挂着笑。是镇上传说中民国初年上吊的新娘,她的嫁衣,据说被埋在了这孤坟里。
我转身就跑,后背却被什么东西拽住,力道大得惊人。回头看,是嫁衣的红绳缠上了我的手腕,那女人飘在半空,裙摆猎猎作响,空洞的眼窝流出血泪。“我等了一百年,终于有人来换我了。”
手电筒掉在地上,光束照出满地纸钱,风一吹,纸钱纷纷扬扬盖住我的脚。我拼命扯红绳,却见自己的手腕慢慢变得冰凉,皮肤开始发青。孤坟前的石碑上,“擅入者死”四个字竟渗出血来。
“你不该穿白鞋来的。”女人的声音贴在耳边,冰冷的手指抚上我的脸。我想起雇主的叮嘱,他让我务必穿白鞋,当时只当是古怪习俗,现在才明白,白鞋是给死人穿的。
红绳越收越紧,我眼前开始发黑,耳边全是女人的哭声。慌乱中,我摸到怀里的打火机——出发前奶奶塞给我的,说能驱邪。我颤抖着点燃,火苗刚起,女人就尖叫着后退,红绳瞬间化为灰烬。
我连滚带爬跑出荒坟岗,回头看时,那孤坟前的嫁衣燃了起来,火光中,女人的身影渐渐消散。回到镇上,我才知道雇主前几天就疯了,嘴里一直喊着“嫁衣要换人”。
后来奶奶告诉我,那新娘是被强行嫁给老财主,新婚夜上吊而死,怨气缠了百年。穿白鞋是引魂,送嫁衣是替命,若不是那打火机,我早已成了孤坟里的新魂。
如今荒坟岗的入口又立了块新碑,还是那八个字。只是每当子时,山风里仍会传来啜泣声,像有人在找丢失的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