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识？

谢知还并未因归无雁那番近乎警告的言辞而退缩。他深知，有些真相，一旦揭开，便再无回头路。但他也明白，面对归无雁这样身负秘密的人，强攻并非上策。

就在他思忖如何打破僵局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送来了一张请柬。

落款是——靖安王，萧玦。

这位年轻的王爷是当今圣上的幼弟，性情洒脱，素爱结交三教九流，虽不涉党争，但其身份地位超然，权侵朝野。谢知还与他曾在几次宫宴上有过数面之缘，彼此印象颇佳。

请柬上言明，王府新得一副前朝古棋谱，听闻谢将军亦好此道，特邀过府一叙。

谢知还心中微动。他确实善弈，但此事知者甚少。这邀请来得巧合，更像是一种……恰到好处的介入。

他如期赴约。

靖安王府的园林景致清雅，水榭之中，茶香袅袅。萧玦一身常服，正对着棋盘凝思，见谢知还到来，朗声笑道：“知还兄，快快请坐，此谱精妙，我一人参悟不透，特请兄台来助阵。”

谢知还目光扫过棋盘，心中已明了几分。棋局并非古谱，而是新局，看似平和，内里却暗藏机锋，如同这京城的局势。

几手往来，话题渐开。萧玦看似随意地品着茶，忽然道：“听闻知还兄近日常去城南一间医馆？可是身体不适？”

来了。

谢知还执子的手微微一顿，面色不变：“劳王爷挂心，旧伤而已，并无大碍。”

萧玦笑了笑，眼神通透：“那便好。那间医馆的归先生，是个妙人。医术精湛不说，于星象卜筮、琴棋书画竟也颇有涉猎，只是性情孤高，不轻易与人结交。”他落下一子，状似无意地补充道，“前几日我偶感风寒，请他过府诊治，与他手谈一局，真是……获益匪浅。”

谢知还心中雪亮。萧玦这番话，看似闲聊，实则是告诉他：第一，他知道谢知还与归无雁有接触；第二，他认识归无雁，并且关系似乎尚可；第三，他愿意充当这个中间人。

“哦？”谢知还顺势而下，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兴趣，“想不到一位郎中，竟有如此才情。王爷与他相熟？”

“谈不上相熟，”萧玦摆摆手，笑容意味深长，“只是觉得，如此人物，埋没于市井，实在可惜。知还兄乃国之栋梁，他日若有机会，或可引荐一番。或许……能于棋局之外，另有一番收获。”

水榭之外，荷香隐隐。谢知还明白，萧玦此举，绝非单纯的好心引荐。这位看似不问世事的王爷，耳目之灵通，心思之缜密，远超外人想象。他或许是想通过促成谢、归二人的“正式”结识，来平衡某种局面，或是观察某种可能。

但这确实是一个台阶，一个打破他与归无雁之间剑拔弩张状态的绝佳机会。

“王爷美意，知还却之不恭。”谢知还落下决定性的棋子，“若能得会高人，自是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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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靖安王府再次设宴，名为“品茗赏画”。

谢知还踏入花厅时，一眼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归无雁依旧是一身青衣，坐在窗边，正静静观赏壁上的一幅《雪夜访戴图》。他似乎清瘦了些，但侧影在王府雅致的陈设中，少了几分在医馆时的孤峭，多了几分文人雅士的从容。

萧玦热情地迎上来，为双方引见：“归先生，这位是谢知还谢将军，我朝肱骨，想必先生已有耳闻。知还兄，这位便是你感兴趣的归无雁归先生，博学之士也。”

归无雁转过身，目光与谢知还相遇。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没有了那夜的凌厉与冰冷，也没有了医馆中的刻意疏离，只剩下一种平静的、仿佛初次相识的淡然。他微微颔首，执的是平辈之礼：“谢将军，久仰。”

谢知还亦拱手还礼，姿态端正：“归先生，幸会。”

萧玦在一旁笑道：“二位皆是我仰慕之人，今日难得一会，定要好好聊聊。我新得了些武夷山的岩茶，正好请二位品鉴。”

茶香氤氲中，三人围坐。

有萧玦这个八面玲珑的主人在场，气氛不再僵硬。他们谈茶，谈画，谈诗词，甚至谈论那幅《雪夜访戴图》中蕴含的“兴尽而返，何必见戴”的洒脱意境。

归无雁话不多，但每每开口，皆能切中肯綮，见解独到，显露出深厚的学识底蕴。谢知还则沉稳应对，既不失武将的豪迈，亦能接上文人的雅趣。

他们心照不宣地，将北境风沙、天机秘辛、灯笼夜语、以及那沉重的“因果”，都暂时搁置一旁。在靖安王府的这场雅集上，他们只是初识的将军与文人，因一位王爷的引荐而结识。

然而，在目光偶尔的交汇中，在看似平常的对话间隙里，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那平静水面之下，潜藏着怎样汹涌的暗流。

萧玦满意地看着这一幕，亲自为二人斟茶，笑道：“今日一会，可谓雅事。他日若有机会，还望二位常来我这王府走动，也让我这地方，多沾些文武之气。”

归无雁端起茶杯，眼帘微垂，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深思。

谢知还亦举杯致意，心中明了：这座王府，这座由萧玦搭建的“桥”，或许将成为他与归无雁之间，一个全新的、不可预测的棋局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