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晚自习下课的铃声响起,三三两两的学生从教室走出,说说笑着走在夜色中。
一天的煎熬之后,这或许就是他们最放松的时刻——没有作业,没有老师,身边聚着三两好友,回家洗完澡就能舒舒服服地爬上床休息,岂不妙哉?
而在这零零散散的人群中,一支有十几人的队伍横空杀出,整齐而又稳健地朝着校外走去。在队伍的中央,一个黑缎缠目的少年就像是饺子的肉馅,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这么庞大的队伍,顿时吸引了周围学生的注意力。
浅灰色的长发随着脚步颠出柔软的弧度,连带着兜帽边缘的金属别针都晃出细碎的光——她刚从台阶上跳下来,裙摆扫过脚踝的瞬间,清亮的声音已经扬了起来。
余青禾七夜哥哥!
跑起来的时候,黑外套的拉链滑开一小截,露出里面黑白纹的内搭,连带着垂在肩后的发梢都跟着风飘起来。她没顾上捋头发,鞋尖蹭过地面带起点轻响,蓝眼睛亮得像浸了光,喊“哥哥”的尾音都裹着雀跃,连脚步都踩得比平时急了些,像只往熟悉气息里扎的小猫。
蒋倩指尖勾着书包宽宽的带子,带子顺着指节往下滑了半寸,她随手往上一挑,让书包稳稳贴在腰侧。刚想跟林七夜说放学顺路的事,眼角就撞进那道浅灰身影——“哥哥”的喊声刚落,她勾着带子的手指猛地一紧,书包带勒得指腹泛白,连带着嘴角刚弯起的弧度都僵住了。
她盯着那晃着金属别针的兜帽,勾着带子的手不自觉蜷了蜷,尼龙带在指尖绕出个松松的圈,连刚才想好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只睁睁看着少女扑到林七夜跟前,眼尾都带着没散开的错愕。
林七夜其实……我可以自己走回去,真的
林七夜嘴角微微抽搐,有些无奈地开口,“不用麻烦了,林七夜同学!”蒋倩打断了林七夜的话,郑重地说道,“我们答应过你姨妈会照顾你,就一定会做到!”
“是啊,七夜,正好我们的家在同一个方向,都是顺路。”
林七夜……
说真的,现在他更希望自己是被孤立的那一个。在黑暗中待得久了,他不习惯这种被太多人关心的感觉,这让他很别扭。当然了,姨妈和杨晋不算,因为他们是他的家人。不过人家毕竟是一片好心,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无奈地跟着人群向前走去。
“我在前面那个路口要右转了,不过可以再跟你们走一段。”
“我这里就要转弯了,先走了,明天见。”
“我也见。”
“……”
随着离学校越来越远,围在林七夜身边的同学陆续道别离开,几分钟后,林七夜的身边只剩下了几个人。
原本喧闹的气氛逐渐安静,空间也一下充裕起来,林七夜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你们说……那迷雾真的会再次复苏,吞掉大夏吗?”李毅飞背着包,有些好奇地转头问道。
“你没听那些专家说吗?迷雾复苏的概率很小,或许最近百年都不会有什么变化,至于百年之后怎么样……反正那时候我们也不在了,操心那么多干什么?”蒋倩翻了个白眼。
“哼,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什么专家说的话最不靠谱,万一我们好不容易考上大学,还没好好享受生活,迷雾就吞了整个大夏,那岂不是亏大了?”
“所以这就是你现在天天混日子,不专心学习的原因?”蒋倩走到李毅飞面前,正色道,“我可得提醒你,王老师已经说过了,要是你这次考试还是最后一名,你就要把桌子搬到讲台边上去了。”
“知道了,知道了。”李毅飞讪讪笑道。
“不过,我确实不觉得那迷雾能复苏。”走在最前面的汪绍突然开口,“说到底,迷雾不过是一种自然现象罢了,在达到一定的临界程度后,就会逐渐消退。就和冰河时代一样,当冰川覆盖大地之后,随着温度的回升,就会慢慢消退,随之而来的将会是一个新的时代。”
“我知道你说的这个,好像是叫自然灾害论吧?现在认可度还挺高的。”蒋倩点头。
林七夜那如果……这迷雾并非一种自然现象呢?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林七夜突然开口。
余青禾诶…哥哥?
黑缎缠目的少年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突然覆上我的手——不是轻搭,而是稳稳扣住,指腹用力收紧,将我的手攥得紧实。他的掌心带着薄薄的汗,指节微微泛白,力道不算重,却透着一股不容挣脱的笃定。
我能清晰感受到他掌心的纹路,还有那藏在微凉下的暖意,连带着他袖口的布料蹭过我的手腕,带来一阵轻痒。他没有说话,只是握着我的手轻轻捏了捏,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传递某种无声的力量,黑缎下的目光虽看不见,却让我莫名安定下来。
汪绍一愣,随后笑道:“七夜,你不会真的相信那些所谓神学家的言论,认为这迷雾和超自然力量有关吧?”
“都是21世纪了,我们要相信科学,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神神鬼鬼的东西。”一个叫刘远的同学插了一句。
林七夜没有回答,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超出科学之外的东西,他心里最清楚,只不过这些事情没必要对外人说。
李毅飞小声嘀咕一句:“我倒是觉得,如果真有那些东西,世界应该会更有趣一些。”
“扯这么多没用的干吗?这些事情也不是咱该关心的,与其在这里纠结迷雾会不会复苏,还不如等到生还日三天假期的时候多睡点儿懒觉来得现实。”蒋倩笑道。
“对,假期才是最实在的!”
此刻,沧南市的老城区。
一个男人正扛着一块告示牌,不慌不忙地行走在寂寥而昏暗的街道上。老旧的路灯洒下暗淡的光芒,将他的背影不断拉长……他瞥了眼手机,走到某个狭窄的街道口,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儿了……”他嘀咕了一声,将肩上扛的告示牌放下,摆正。闪烁的路灯下,告示牌的影子忽隐忽现,而在那黑色的底纹上,鲜红的几个大字醒目至极!
——前方禁行!
男人倚靠在路灯下,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后,打开耳麦。
“队长,第三块告示牌已就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