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声敲响时，我正摸索着收拾书包。指尖触到课本的棱角，耳边是同学们喧闹的脚步声，还有人偶尔喊我“瞎子”的窃笑——自从那场意外后，我的世界就只剩一片漆黑，连夕阳的颜色都记不清了。
刚走到楼道口，就听见姨妈熟悉的声音。我循着声音望去，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却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七夜，慢点走。”姨妈快步过来牵住我的手，她的掌心暖暖的，“跟你说个好消息，邻居家的小妹妹要在咱们家寄宿啦，以后你就有伴了。”
我猛地停下脚步，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快了几拍。是那个总在楼下花园里唱歌的小妹妹吗？我记得她的声音，软乎乎的，像春天的柳絮。以前我还能看见的时候，常坐在窗边看她追着蝴蝶跑，辫子甩得高高的。现在虽然看不见了，但一想到以后能天天听见她的声音，就忍不住弯起嘴角，连耳边的嘲笑都变得不那么刺耳了。
“真的吗？”我忍不住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当然是真的，她爸妈要出差，以后就跟我们一起住啦。”姨妈笑着拍了拍我的手，“以后你可得多照顾着点妹妹。”
那天晚上，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紧张得手心冒汗。听见开门声和轻轻的脚步声时，我的身体瞬间绷紧了。“哥哥好。”软乎乎的声音在我面前响起，带着点怯生生的味道。
我循着声音转头，努力想做出温和的表情，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方向：“你好，我叫林七夜。”
她没立刻回答，过了几秒，我感觉到一只小小的手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哥哥，你看不见吗？”
我愣了愣，点头的动作有些僵硬。以前别人问起时，我总会觉得难堪，可对着她清澈的声音，心里却莫名安定。“嗯，不过没关系。”
“那我以后当哥哥的眼睛呀！”她的声音带着雀跃，像一束光，猝不及防地照进了我漆黑的世界。
日子在她的陪伴下过得飞快。每天早上，她会准时敲我的房门，牵着我的手去学校；放学路上，她会叽叽喳喳地跟我讲学校里的趣事，告诉我今天的云像棉花糖，路边的月季开得特别艳；写作业时，她会坐在我旁边，念题目给我听，遇到我不懂的地方，还会耐心地用小石子在我手心里画图讲解。
有一次，班里的男生故意把我的课本扔在地上，嘲笑我“瞎了还读书”。我攥紧拳头，正想弯腰摸索，一只温热的小手先一步捡起了课本。“不许欺负我哥哥！”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格外坚定，“我哥哥可厉害了，他就算看不见，也比你们都聪明！”
我听见那几个男生悻悻地走了，然后她跑到我身边，小心翼翼地牵起我的手，把课本塞进我怀里：“哥哥，别难过，我保护你。”
我的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心，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我抬手，凭着感觉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虽然看不见她的样子，但我能想象出她皱着小眉头、一脸护着我的模样。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失明好像也没那么可怕，因为她成了我的眼睛，我的光。
时光一年年流逝，她从需要我牵着手过马路的小不点，长成了能和我并肩走的少女。她依然会每天牵着我的手，告诉我沿途的风景；会在我看不见路时，细心地提醒我“前面有台阶”“左边有电线杆”；会在我因为失明而沮丧时，讲笑话逗我开心，说“哥哥，你在我心里是最棒的”。
我开始习惯了她的陪伴，习惯了指尖触到她手心的温度，习惯了耳边总有她的声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种习惯变成了不一样的情愫。当她被别的男生搭讪时，我会下意识地把她往身后拉；当她熬夜复习趴在桌上睡着时，我会小心翼翼地给她盖好毯子，指尖掠过她柔软的头发，心跳会乱了节奏；当她生病时，我会焦急地摸索着给她倒水，恨不得替她承受所有不适。
我看不见她的模样，却能清晰地勾勒出她的笑脸；我看不见阳光，却能在她的声音里感受到温暖。原来不知不觉间，那个寄宿在我家的小妹妹，早已住进了我漆黑的世界里，成了我最珍视的人。哪怕我永远看不见她的样子，只要能牵着她的手，听着她的声音，就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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