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夜的眉头皱起
林七夜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空城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
赵空城介意吗
林七夜介意
赵空城无奈地又将烟收了起来，将身子靠在椅背上，眼中浮现出一丝追忆。
赵空城我年轻的时候，也和你一样
林七夜说真的，这个开场有点儿老套
林七夜没事，你继续
赵空城六岁那年，我父亲就因病去世了，我妈一个人打两份工，才勉强把我拉扯大
赵空城的手摩挲着烟盒，声音十分平静。他说着话时，林七夜指尖无意识地捻着床头玩偶的耳朵绒毛，动作轻得像怕惊到那只软乎乎的兔子
赵空城那个年代的生活节奏很慢，当时我妈对我的期望就是，好好读完初中，然后回来当个村干部，娶个小媳妇，生几个娃，一家子在一起快快乐乐地生活。你知道，少年人，总是有叛逆期的。初中毕业的时候，我成绩还不错，如果回去当个村干部，也不是很难，但我不顾她的反对，毅然去当了兵。其实她也没有反对，只是看起来似乎有些不高兴。我离家那天她站在门口，就这么默默地看着我；我走到屋后面的路上，她在看着我；我走到村口，她还在看着我……后来我走到市里的车站，放不下心，偷偷溜回去看了一下，发现她还是站在那儿，看着我走的方向，在发呆。说真的，那时候我真的想过就这么留下，不走了，最后还是狠了狠心，去当了兵
赵空城长叹一口气，继续说道
赵空城后来，我的军衔越升越高，进了特种部队，又因为擅长近身格斗，被调动安排进了守夜人。之后，我也趁着假期回过家，去看看我妈，结果就发现……
赵空城说到这儿，突然停顿了下来
林七夜小心翼翼地开口
林七夜你母亲过世了？
他问这话时，手指还没停下，指尖把玩偶的耳朵轻轻捏成了小团，又慢慢松开。
赵空城不是，她改嫁了
林七夜……
赵空城我母亲年轻时工作太累，熬坏了身体，本来她是想让我回村当干部，也好照顾照顾她，可当时的我没想到这一层，选择了去当兵。后来，她一个人实在熬不住，就嫁了，至少老了还有个人能照顾她。可惜当时我已经进了守夜人，不能长久地留在她身边给她养老。说实话，当时我听到她嫁人的消息，真的松了一口气
林七夜沉吟片刻，指尖轻轻捏了捏我的后颈——他这小动作是在示意我别闹，可我正趴在他后背，偷偷张嘴轻轻咬了下他的肩膀，他身子一僵，却没躲开，只是声音稳了稳
林七夜所以，你和我说这个的目的是什么？
赵空城缓缓站起身，注视着林七夜的眼睛
赵空城我们都曾有珍视的东西，随着自身的成长，却因为习惯而下意识地忽略它们的存在，转而被其他东西吸引了全部的注意。我当年便是如此，但你不一样，林七夜。你比当年的我聪明，比当年的我懂事。你有自己的想法，你想留在自己的家人身边陪伴他们，这真的很好。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那就好好走下去
赵空城守护世界什么的，交给我们这些人就好
他转身拿起桌上的牛皮袋，递到了林七夜面前
赵空城刚刚我见过你姨妈了，在这个时代，像她这么好的人真的不多了。你们家现在的情况我知道，这钱你拿去
林七夜没有丝毫犹豫，后背因为我又轻轻咬了一口而绷直了些，语气却很坚定
林七夜我不要
赵空城我是守夜人，我不缺钱
林七夜那我也不要
赵空城这是我给你姨妈的，你必须要
林七夜我姨妈也不会要
赵空城嘴角微微抽搐，与林七夜对视许久，谁也不让步。
半晌之后，赵空城嘴角微微抽搐，见不得自己身上曾经发生过的遗憾又一次在眼前发生，再次开口
赵空城林七夜，我老了，见不得自己身上曾经发生过的遗憾又一次在我眼前发生，哪怕是在别人身上
林七夜那你可以闭上眼，不用看
林七夜的态度很坚决
林七夜我们家虽然穷，但也有自己的底线，军人的钱，我不会要。我有本事，我不会让遗憾发生的
赵空城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又什么都没说，只是苦笑。
林七夜这些钱我拿回去给你老婆孩子用，不香吗？
林七夜再度开口
赵空城我说了，守夜人的福利制度很好，就算我战死在沙场上，我的老婆孩子也一辈子不愁吃穿，而且我的孩子以后也能上很好的大学，有光明的未来
赵空城见实在说服不了林七夜，只得将牛皮袋又揣了回去
林七夜那你就没有什么梦想吗？
赵空城我的梦想？
赵空城又坐回了椅子上，眉毛上扬
赵空城我的梦想，确实有，从小时候就有
林七夜是什么？
赵空城在军中当上将军！然后胸前挂着琳琅满目的军功章，穿着军装，风风光光地回村里，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知道，她的儿子是个将军！
赵空城的眼中浮现出耀眼的光彩。林七夜一怔，不知为何，看着眼前的赵空城，他又想到了李毅飞，他们似乎是一类人
林七夜那你现在当上了吗？
赵空城没有，还差得远呢
赵空城苦笑道
赵空城而且身为守夜人，是无法戴着军功章大摇大摆地出去的，这个梦想终究只能是梦想
林七夜沉默了。
赵空城好了，既然这样，那我也该走了
赵空城站起身，走到林七夜面前，伸出右手
赵空城祝你有个光明的未来，林七夜
林七夜呆呆地望着赵空城那张脸，似乎已经不那么油腻了。他伸出手，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林七夜祝你有朝一日军功满身，赵将军
赵空城笑了笑，转身向屋外走去。
林七夜等等，你的纹章
林七夜叫住了他，将桌上的纹章拿起，挥了挥
赵空城一拍脑袋
赵空城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这可是我的命！
赵空城接过纹章，翻看了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
赵空城对了，你有没有看到后面那几句话？
林七夜看到了
赵空城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林七夜很帅，是你写的？
赵空城不是，这是我们在加入守夜人的时候立下的誓言
赵空城像是抛硬币一样将纹章抛起，又稳稳接住，放入口袋
赵空城不过，我很喜欢
林七夜等等
赵空城又怎么了？
林七夜外面雨大，你拿着伞
赵空城谢了，这伞，我可就不还了
林七夜你尽管拿去吧，就当是守护地球的报酬吧
赵空城有意思，行，我真走了
林七夜再见
赵空城拿着黑伞，打开门走了出去，林七夜则站在窗旁，默默目送他离开。
雨中，他手指在口袋中摩擦着纹章，轻声念道
赵空城若暗夜终临，吾必立于千万人前，横刀向渊，血染天穹……
赵空城撑着伞不慌不忙地坐进黑色厢车，从口袋中掏出烟盒，准备享受一下短暂的静谧。
就在这时，他的耳麦突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中传出。他拿烟的手猛地一颤，瞳孔骤然收缩！
“小七，你们老师走了？”
送走了赵空城，姨妈才匆匆从厨房走出：“哎呀，怎么不让人家留下来吃顿饭再走啊？这孩子。”
林七夜摇摇头
林七夜他一会儿有事，不会留下吃饭的
“你们老师说了什么？”
林七夜没什么，说是有个什么体育测试，特地来问一下我眼睛的情况
“这个赵老师可真是个好人啊，还亲自来学生家里问情况。对了，你回来之前，他还在厨房帮我洗菜，他看起来五大三粗的，没想到干活还挺细致。”姨妈用围裙擦了擦手，关掉了隆隆作响的油烟机，对林七夜说道，“饭做得差不多了，喊你弟弟妹妹一起来吃饭吧。”
林七夜好
片刻之后，一家四口便整整齐齐地围在桌旁，我也抱着玩偶挤在林七夜旁边的椅子上——桌上足足摆了七道菜，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
杨晋西红柿炒鸡蛋、炖鸡汤、干煸四季豆……还有糖醋排骨！
余青禾哇偶…阿姨，今天晚上居然这么丰盛
杨晋看着满桌的饭菜，咽了口唾沫
杨晋妈，咱家的菜多久没这么丰盛过了？
“小七的眼睛好了，这可是比什么还要大的喜事，当然得隆重一些！”姨妈理所当然地说道。
林七夜低下头，看了眼疯狂摇尾巴的小黑癞，笑道
林七夜看来今晚小黑癞也能大饱口福了
“便宜它了。”姨妈笑着端起身前的茶杯，“为了庆祝小七眼睛康复，干杯！”
“干杯！”
“干杯！”
“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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