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谢谢”困住的黄昏

图书馆闭馆的提示音第三次响起时，肖语茉才终于把最后一摞图书归位。指尖划过书脊上的烫金字，她忍不住揉了揉发酸的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熟悉的名字——兼职搭档林菲菲。

“语茉～对不起呀，我今晚临时被导师叫去改报告，又得麻烦你顶班了。”语音里带着甜软的歉意，尾音拖得长长的，“你真是太好了，每次都愿意帮我，改天我请你喝奶茶！谢谢谢谢～”

肖语茉对着空无一人的阅览区，轻轻叹了口气。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七次了。最初接手这份兼职时，两人约定好轮流值守，可从第三个星期开始，林菲菲的请假理由就从没重样过：社团活动、身体不适、家人来访，甚至是“论文写得太投入忘了时间”。

她不是没有过犹豫。上周顶完班后，她赶论文到凌晨三点，第二天上课差点睡着；昨天答应室友一起去逛夜市，也因为临时替班爽了约。可每次林菲菲那句带着讨好的“你真好”一出口，她到了嘴边的拒绝就像被棉花堵住，最后总能变成一句无奈的“没事，你忙你的吧”。

锁好图书馆的门，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吹过来，肖语茉裹紧了外套。路过校门口的奶茶店时，林菲菲说的“请喝奶茶”在耳边回响，她却没什么期待——上上次林菲菲也是这么说的，后来只字未提，她也没好意思问。

回到宿舍，室友张琪正对着镜子涂口红，看见她进来，随口问：“语茉，不是说今天早点回来吗？我还想让你陪我去买卸妆水呢。”

“菲菲又请假了，我替她顶了会儿班。”肖语茉把背包放在椅子上，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疲惫。

“又是她？”张琪皱起眉，转过身来，“她这都多少次了？分明就是把你当免费劳动力！你就不会拒绝吗？”

肖语茉低下头，抠着背包上的拉链头：“她每次都那么客气，还说谢谢我，我……我不好意思说不行。”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张琪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的时间就不是时间吗？你替她干活，她说不定正舒舒服服躺在宿舍刷剧呢！下次她再找你，你就直接说‘我有事，帮不了’。”

肖语茉心里动了动。她也想过那样，可一想到林菲菲可能会失望的语气，甚至会觉得自己“小气”，就又退缩了。她从小就是这样，别人一对她好，或者稍微示弱，她就狠不下心拒绝，哪怕自己受委屈。

那晚，肖语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手机里还存着林菲菲发来的“谢谢”，她盯着那两个字，心里像压了块小石头，沉甸甸的。她不知道，这样被“谢谢”困住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第二章 像太阳一样的学姐

周三下午没课，肖语茉原本计划去图书馆复习，刚走出宿舍楼，就被林菲菲的电话拦住了。

“语茉，紧急情况！我妹妹来学校看我，我得去接她，今天的兼职……”林菲菲的声音带着焦急，“我知道你可能有安排，可是我实在没人能找了，麻烦你再帮我一次好不好？下次我一定好好跟你换班，绝不偷懒！”

肖语茉握着手机，看着远处图书馆的方向，咬了咬唇。她昨天刚跟张琪保证，这次绝对要拒绝，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那……你妹妹远吗？要不要我帮你带点东西？”

“不用不用！你能帮我顶班就太好了！”林菲菲立刻笑起来，语气轻快了不少，“语茉你真是天使！等我回来给你带我们家乡的特产！”

挂了电话，肖语茉站在原地，心里满是沮丧。张琪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骂她没出息。她慢吞吞地走向图书馆，路过篮球场时，突然被一个飞来的篮球砸中了胳膊。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女生飞快地跑过来，脸上满是歉意，“你没事吧？有没有砸疼？”

肖语茉揉了揉胳膊，摇摇头：“没事，没关系。”

女生仔细看了看她的胳膊，确认没红肿，才松了口气：“我叫林薇，法学院大三的。你呢？”

“肖语茉，中文系大二的。”

“中文系？那你肯定很会写东西吧！”林薇眼睛一亮，自来熟地挽住她的胳膊，“我正愁论文写不出来呢，以后说不定要请教你。对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图书馆兼职。”肖语茉低声说。

“兼职？我记得图书馆兼职是两人一组吧？怎么就你一个人？”林薇好奇地问。

肖语茉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林菲菲总请假的事说了。林薇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等她说完，立刻义愤填膺：“这也太过分了！分明就是欺负你脾气好！你为什么不拒绝她？”

“我……我不好意思。”肖语茉低下头。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林薇拉着她在篮球场边的长椅上坐下，“你帮她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她一次次得寸进尺，就是吃准了你不会拒绝。你这样委屈自己，她未必会感激你，说不定还觉得理所当然。”

肖语茉沉默着。林薇的话像一把小锤子，敲在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其实她也知道这些道理，可就是跨不过心里那道坎。

“这样，下次她再找你请假，你就跟我说，我教你怎么拒绝。”林薇拍了拍胸脯，眼神亮晶晶的，像小太阳一样有活力，“我以前也跟你一样，老爱当老好人，后来被坑了几次才明白，拒绝不是自私，是保护自己的时间和心情。”

那天下午，林薇给她讲了自己以前的经历：帮同学抄作业抄到深夜，自己的作业却没完成；替室友占座，自己却只能站在教室后排；答应帮社团做海报，最后却被当成免费美工，连句像样的谢谢都没有。

“后来我就想通了，”林薇说，“我又不是圣母，没必要事事都迁就别人。该拒绝的时候就拒绝，反而能少很多麻烦。”

肖语茉听得很认真。她看着林薇爽朗的样子，心里突然生出一丝羡慕。或许，像这样坦然地拒绝别人，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