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国际”的丑闻如同病毒般蔓延,傅氏集团的股价连续跌停,市值蒸发惊人。银行催贷的电话几乎打爆了总裁办,原本观望的合作方也开始动摇。傅沉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机。
董事会上,几位叔伯辈的股东终于按捺不住,联合发难,质疑傅沉舟的领导能力和决策,要求他暂时停职,甚至有人隐晦地提出,应考虑引入更强的战略投资者(意指苏家)来稳定局面。
傅沉舟坐在主位,面沉如水,听着那些曾经对他毕恭毕敬的人,此刻用或惋惜或严厉的言辞指责他。他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一直沉默不语的父亲,傅老爷子身上。老爷子闭着眼,仿佛置身事外,但紧绷的嘴角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够了。”傅沉舟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傅氏还没倒。‘云顶’的问题,我会负责解决。至于市监局的调查,”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地看向发难最凶的二叔,“我相信法律会给出公正的判断。在最终结果出来之前,谁再动摇军心,别怪我按章程办事。”
他积威已久,此刻虽处逆境,但骤然发难,依旧让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他起身,不再看任何人,径直离开了会议室。背影依旧挺拔,却莫名透出一丝孤狼般的决绝。
他知道,内部已经不稳,苏家虎视眈眈,他必须尽快找到破局之法。而所有的线索,似乎都隐隐指向那个他如今最不愿面对,却又无法摆脱的女人——林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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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未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
那份来自福利院的扫描件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头。她动用了所有能想到的合法渠道,试图查询更多关于自己身世的信息,但年代久远,线索寥寥,那个“傅”姓如同大海捞针。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审视。眉眼间,是否真的与傅沉舟,或者傅家其他人,有那一丝半点的相似?她看不出来,恐惧和厌恶可能已经扭曲了她的判断。
如果……如果她真的与傅家有关,那她和傅沉舟之间,这十年的纠缠,又算是什么?一场更加荒诞、更加残忍的闹剧吗?
她感到一阵恶心反胃。
不能再想下去了。当务之急,是完成手头的工作。只有工作,只有遵循规则和证据,才能让她保持清醒,让她感觉自己还脚踏实地。
她将全部精力重新投入到对傅氏案的深挖中。“启明洞察”的数据与傅氏内部流出的某些邮件碎片逐渐拼凑起来,指向了更高层级的授意。而“云顶国际”建材问题的爆发,虽然并非调查组所为,却像一记重锤,敲开了傅氏内部另一道裂缝——开始有匿名的内部员工,通过加密渠道向调查组提供更多关于傅氏在其他领域涉嫌违规操作的线索。
风暴眼中的傅氏,已开始从内部瓦解。
这天傍晚,林未加完班,走出市监局大楼。连日来的精神压力和身世困扰让她有些恍惚,过马路时,一辆失控的电动车猛地从拐角冲出,直朝她撞来!
林未惊得僵在原地,眼看就要被撞上,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她向后拉去,跌入一个坚实的怀抱。电动车擦着她的衣角呼啸而过。
惊魂未定,林未急促地喘息着,鼻尖萦绕着一股熟悉的、带着冷冽木质香的气息。她猛地抬头,对上了傅沉舟近在咫尺的脸。他的手臂还紧紧箍着她的腰,脸色是她从未见过的苍白和……惊惧?
“你没事吧?”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未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推开他,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心脏却还在狂跳不止,分不清是因为刚才的惊吓,还是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
“我没事。”她迅速整理了一下衣服,语气恢复冰冷,“谢谢傅总,不过下次不必了。”
傅沉舟看着她瞬间竖起的尖刺,手臂上还残留着她身体的温度和柔软的触感,心中那股空落感愈发强烈。他刚才几乎是本能地冲了过来,那一刻的恐慌,远超任何一次商业危机。
“林未,”他看着她,眼神复杂,“我们……能不能谈一谈?不谈公事,只谈……我们之间。”
“我们之间?”林未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傅总,我以为我早就说清楚了。我们之间,无话可谈。”
“如果……不只是替身那么简单呢?”傅沉舟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但他无法控制自己。身世的疑云同样困扰着他,在派人暗中调查后,他得到的模糊信息让他心惊胆战,他迫切需要确认,又恐惧确认。
林未的心猛地一沉,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真的知道什么?
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眼神锐利如刀:“傅总又想玩什么把戏?打感情牌?还是想用一些莫须有的东西来扰乱我?省省吧。无论你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任何事实。傅氏的问题,我会一查到底。至于你我,最好永远桥归桥,路归路。”
她的话,字字如冰锥,扎得傅沉舟体无完肤。他看着眼前这个冷静、决绝、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再让她动摇的女人,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失去的,究竟是什么。
那不是一件物品,不是一个替身,而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曾经对他付出过真心,却被他亲手碾碎的人。
“那天……你母亲的事,我很抱歉。”他艰难地开口,试图做最后的挽回,“我已经处理了自作主张的人。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的家人。”
林未定定地看着他,看了好几秒,然后,她笑了,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悲凉和嘲讽。
“傅沉舟,你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太晚了吗?”
说完,她不再给他任何机会,转身,决绝地走向马路对面,身影很快消失在熙攘的人流中。
傅沉舟独自站在原地,晚风吹拂着他昂贵的西装,却吹不散他周身弥漫的孤寂与悔恨。
太晚了……
是啊,太晚了。
当他默认苏晚的羞辱时,不觉得晚;
当他用权势逼迫她回头时,不觉得晚;
当可能与她身世相关的疑点出现,他却因私心未曾深究时,不觉得晚;
直到此刻,他真正感受到即将永远失去她的恐慌时,才惊觉……
原来早已,为时已晚。
这火葬场的烈焰,终于烧到了他最痛的神经,那名为“悔不当初”的毒焰,开始啃噬他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