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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之水

听潮阁记事

暮春的江风带着咸湿的水汽,卷着檐角铜铃叮咚作响,听潮阁的朱漆大门正对着东海,阁顶琉璃瓦在残阳下泛着冷光。苏晚提着食盒踏上青石板台阶时,守阁的老仆已候在门边,枯瘦的手指指向二楼西侧:“先生等你半响了。”

听潮阁是江湖中最神秘的所在,不卖武功秘籍,不做情报交易,只收天下间最稀奇的“故事”。阁主沈砚辞常年一袭月白长衫,居于二楼临窗的雅间,面前总摆着一方砚台,笔下流淌的文字能让枯骨生花,让虚妄成真。

苏晚推开门时,沈砚辞正对着一幅海图出神,砚台里的墨汁还冒着热气。“沈先生,”她将食盒里的桂花糕摆在案上,“今日我带的故事,关乎三十年前景家灭门案。”

沈砚辞抬眸,眼尾掠过一丝波澜。景家曾是沿海第一富商,却在一夜之间满门被屠,唯一的幼子景珩下落不明,此案当年震动朝野,最终却不了了之。

“景家并非死于仇杀,”苏晚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从怀中取出一枚半块玉佩,“他们藏了一件东西,引来的不是江湖匪类,而是宫中之人。”

玉佩是暖玉质地,刻着残缺的“潮”字,与沈砚辞案头镇纸下的半块恰好契合。他指尖摩挲着玉佩拼接处的纹路,低声道:“这是开海禁的秘钥。当年先皇为固皇权,封锁东海贸易,景家先祖是唯一知晓海道秘径之人,便将航线图藏于听潮阁地底,以双玉为引。”

苏晚猛地抬头,眼底满是震惊。她自幼被沈砚辞收养,只知自己是孤儿,却不知脖颈间的玉佩竟藏着如此秘密。

“你便是景珩的女儿。”沈砚辞将完整的玉佩放在她手中,“当年我受你祖父所托,藏起秘钥,守护景家最后一丝血脉。如今朝中有人重提海禁,欲夺秘钥垄断海上商路,听潮阁的使命,便是守住这公道。”

话音未落,窗外忽然传来兵刃相接之声,火光映红了海面。沈砚辞提笔蘸墨,在宣纸上疾书:“听潮阁内,妄动刀兵者,魂归东海。”

墨迹落下的瞬间,阁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原本围攻听潮阁的黑衣人如同被无形之力拖拽,纷纷坠入海中,激起层层浪花。苏晚握着温热的玉佩,看着沈砚辞笔下不停,那些文字化作一道道流光,护住了整座阁楼。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海面恢复了平静。沈砚辞放下笔,砚台里的墨汁已化作清水。“故事写完了,”他望向窗外初升的朝阳,“接下来,该由你去开启新的篇章。”

苏晚握紧玉佩,转身走向阁外。海风卷起她的裙角,听潮阁的铜铃再次响起,这一次,铃声里没有了神秘,只有守护与传承的力量,随着海浪,传遍了整片东海。

苏晚握着那枚温热的“潮”字玉佩,踏出听潮阁时,晨雾尚未散尽,淡青色的水汽裹着海风的咸腥,漫过青石板台阶,打湿了她的裙角。守阁老仆立在朱漆门边,递过一个沉甸甸的青布包袱,枯瘦的手指在包袱上轻轻一点:“先生吩咐,此去望潮岛,暗礁遍布,人心难测,包袱里的东西能护你周全。”

苏晚躬身道谢,接过包袱打开,里面除了标注着细密航线的海图、铜制罗盘,还有一件银鳞软甲与一柄短剑。软甲触手冰凉,却柔韧得能随意折叠,短剑剑身泛着幽光,剑柄上同样刻着半个“潮”字,与玉佩纹路隐隐呼应。她将软甲贴身藏好,短剑系在腰间,按照沈砚辞的嘱咐,转身朝着城南码头快步走去——只有搭乘景家旧部的“逐波号”商船,才能避开官船巡查,沿秘径抵达藏有海道实录的望潮岛。

码头已是人声鼎沸,渔船与商船在港口交错停泊,桅杆如林,咸湿的海风里夹杂着鱼腥味、叫卖声与船工的号子。苏晚按照约定,在三号泊位找到了那艘乌篷船,船身虽不算庞大,却收拾得干净利落,乌篷上绣着一朵暗金色的浪花,正是景家旧部的标记。船头立着一位面色黝黑的壮汉,身着短打,露出的臂膀肌肉虬结,见她腰间玉佩,原本紧绷的神色缓和了几分,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可是苏姑娘?在下秦忠,乃故主景珩的护卫,奉沈先生之命在此等候多时。”

“有劳秦叔。”苏晚回礼,目光扫过船上的几位船员,他们神色肃穆,腰间皆配着兵刃,显然都是久经风浪的好手。

登船落座后,秦忠吩咐船工起锚,乌篷船缓缓驶离码头,朝着东海深处进发。船行半日,晨雾散尽,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如碎金。苏晚倚在船舷边,展开沈砚辞赠予的海图,图上用朱砂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红点,秦忠凑上前来,指着红点解释:“这些都是官府布下的暗哨与暗礁区,寻常商船不敢靠近,唯有故主留下的秘径能安全通过。”

说话间,秦忠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叠泛黄的书信:“这是故主当年逃亡时留下的手记,里面记载了不少海道细节,还有朝中那伙人的底细。”

苏晚接过手记,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上面的字迹遒劲有力,却在末尾几页显得潦草仓促。她逐字细读,渐渐摸清了前因后果:当年景家被灭门,正是朝中权倾朝野的镇国公所为。镇国公觊觎东海商路的巨额利润,欲夺秘钥垄断贸易,便罗织罪名诬陷景家通敌,连夜屠尽满门。景珩带着半张海图与手记出逃,隐姓埋名多年,最终却还是被镇国公的人追杀,临终前将女儿托付给沈砚辞,自己则葬身海底。

“镇国公的势力早已渗透沿海各州,”秦忠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悲愤,“这些年,我们这些旧部只能东躲西藏,若不是沈先生庇护,恐怕也活不到今日。如今姑娘要取海道实录,镇国公定然早已收到风声,望潮岛怕是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苏晚握紧手中的玉佩,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从未想过,自己平静的人生背后,竟藏着如此血海深仇。沈砚辞收养她多年,教她读书识字,待她如亲女,原来都是在践行对景家的承诺。而她肩上扛起的,不仅是家族的血海深仇,更是沿海百姓的生计——若是镇国公垄断了海道,苛捐杂税必然接踵而至,无数渔民与商户都将无以为生。

“秦叔放心,”苏晚抬眸,眼中已没了往日的怯懦,只剩坚定,“我既为景家后人,便不会让先祖的心血白费,更不会让镇国公的阴谋得逞。”

话音刚落,船尾忽然传来一阵惊呼:“秦大哥,不好了!后面有官船追上来了!”

苏晚与秦忠急忙转身,只见远处海面上,三艘官船挂着镇国公的旗号,正乘风破浪追来,船舷两侧站满了手持弓弩的兵士,箭头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是镇国公的贴身卫队‘玄甲卫’!”秦忠脸色一变,急忙吩咐船工,“快!转舵走秘径,进入‘乱礁湾’!”

船工们不敢耽搁,立刻转动船舵,乌篷船猛地调转方向,朝着左侧一片礁石密布的海域驶去。乱礁湾里礁石林立,形状各异,如同狰狞的巨兽蛰伏在海面下,稍有不慎便会船毁人亡。但这也是唯一能摆脱玄甲卫的地方——官船体型庞大,无法在礁石间灵活穿梭。

玄甲卫见“逐波号”驶入乱礁湾,并未停歇,为首的官船上射出一支火箭,直奔乌篷船的船帆。“快避!”秦忠一声大喝,挥刀斩断袭来的火箭,火星溅落在甲板上,烧起一小片火苗,船员们急忙用海水浇灭。

一时间,箭矢如雨般袭来,苏晚抽出腰间短剑,凭借着沈砚辞教过的基础剑法,勉强格挡着射向自己的箭矢。她虽不通武艺,但自幼跟着沈砚辞读书,心思缜密,总能精准避开要害。秦忠与其他船员则手持兵刃,奋力抵挡,船上的箭矢很快便消耗殆尽。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秦忠左臂中了一箭,鲜血浸透了衣袍,他咬牙道,“姑娘,你带着海图与手记先走,从船尾的小艇离开,我带着兄弟们缠住他们!”

“不行!”苏晚断然拒绝,“秦叔是景家旧部,更是父亲的亲信,我不能丢下你们!”

就在此时,沈砚辞赠予的玉佩忽然发热,一道淡淡的红光从玉佩中透出,笼罩住整个乌篷船。原本密集的箭矢落在红光之上,竟纷纷被弹开,无法伤到人分毫。苏晚一愣,想起沈砚辞临行前的话:“玉佩遇危自会护主,但若要破局,还需心诚志坚。”

她握紧玉佩,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沈砚辞在宣纸上疾书的模样,心中默念:“护我船安全,退敌于乱礁之外。”

话音刚落,玉佩的红光骤然变强,化作一道巨大的光盾,将官船的箭矢尽数挡回。更令人震惊的是,海面上忽然掀起巨浪,乱礁湾中的礁石竟缓缓移动,形成一道天然屏障,将官船死死挡在外面。玄甲卫的官船无法前进,只能在原地气急败坏地放箭,却再也伤不到“逐波号”分毫。

秦忠与船员们见状,皆是又惊又喜,连忙趁着这个机会,驾驶着乌篷船穿过乱礁湾,朝着望潮岛的方向疾驰而去。官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海平面上,海面上恢复了平静,玉佩的红光也渐渐褪去,重新变得温热。

苏晚松了一口气,额头上已满是冷汗。她望着手中的玉佩,心中对沈砚辞的敬佩又深了几分——这位神秘的阁主,总能在无形中给予庇护。秦忠包扎好伤口,走到苏晚身边,眼中满是郑重:“姑娘乃天命所归,景家的冤屈,沿海百姓的生计,定然能在姑娘手中得以保全。”

苏晚望着远方越来越近的望潮岛,岛上云雾缭绕,仿佛藏着无数秘密。她知道,这只是征途的开始,前方还有更多的凶险在等着她。但她不再畏惧,握紧手中的玉佩与短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取回海道实录,守住景家的公道,护住这一片东海的安宁。

乌篷船在暮色中靠近望潮岛,码头边隐约可见一座小小的灯塔,灯光闪烁,像是在为归来的故人指引方向。苏晚站在船舷边,海风卷起她的长发,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属于她的传奇,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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