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马嘉祺推开了练习室的门,吱呀一声打破了寂静。丁程鑫早已在那里了,他的身影在镜子前来回晃动,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吱声。窗帘厚重,光线勉强挤过缝隙,在木地板上划出一道苍白的光痕。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每一个定位都精准得仿佛已经重复了上千次。
“这么早啊?”马嘉祺哑着嗓子问,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随手把背包丢在角落,咚的一声闷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丁程鑫没有停下动作,透过镜子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专注,“最后一遍了。”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
距离他们的周年演唱会还有三天。这近两个月以来,七个人几乎没有休息,每天的睡眠时间被压缩到四五个小时。马嘉祺拧开了一瓶矿泉水,咕咚喝了一口后,加入了丁程鑫的练习,鞋底摩擦地板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
不久后,其他成员陆续到来。刘耀文几乎是飘进来的,啪的一声直接瘫在了角落的垫子上,“让我再睡五分钟,就五分钟...”他的声音含糊不清,像是在嘟囔。
宋亚轩跟在他身后,毫不客气地在他腿上拍了一下,“啪”,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房间。“昨晚是谁说要加练的?起来!”
很快,练习室被熟悉的喧嚣填满。张真源和严浩翔在讨论某个和声部分,贺峻霖则在角落里拉伸,嘴里含糊地念叨着歌词。马嘉祺看着这一切,心头忽然涌上一阵奇异的恍惚——这些朝夕相处的面孔,既熟悉又陌生。他站在原地愣了片刻,脑海中思绪飘忽不定。
“马哥?”丁程鑫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打断了他的思绪,“没事吧?脸色不太好。”
马嘉祺摇摇头,“没事,可能就是有点累。”他说得很轻,语气里却透着些许疲惫。
累。对于他们来说,这个词太寻常了,寻常到几乎成了身体的一部分。
接下来的排练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他们的配合已经近乎本能,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彼此就能明白对方的意图。这是多年磨砺出的默契,是汗水与时间交织的成果。
但马嘉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休息时间,他靠在墙边,看着宋亚轩和刘耀文为某个滑稽的段子笑得前仰后合,咯咯的笑声在房间里来回撞击。贺峻霖加入他们,三个人闹作一团,嘻嘻哈哈的声音充斥着整个空间。张真源拿着手机在录影,毫无疑问,这段视频会出现在今晚的微博上。严浩翔在回复一条信息,嘴角带着笑意。而丁程鑫低头调整鞋带,额发垂下来,遮住了视线。
这一切看起来都很平常,太平常了。
马嘉祺闭上眼睛,突然一阵尖锐的耳鸣袭来。他听见声音,却像是隔着一层水——队友的笑声、说话声、音乐声,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实。耳边嗡嗡作响,让人无法集中注意力。
“马哥?”丁程鑫的声音又一次响起。马嘉祺睁开眼,发现丁程鑫又站在他面前,眉头微蹙。
“你真的没事?”丁程鑫盯着他,“你脸色苍白。”
“只是有点头疼。”马嘉祺揉了揉太阳穴,“我去下洗手间。”说完,他转身离开了练习室。
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地板上轻轻回响。手指拂过墙壁时,凉意从指尖传递到全身。这层楼他们再熟悉不过,每个房间,每个转角,都承载着记忆。然而此刻,马嘉祺却感到一种奇怪的疏离感,仿佛他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冷水扑在脸上,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黑眼圈明显,脸色苍白无力。一切似乎都很正常,但当他注意到左眉上方那道细微的疤痕时,手忽然顿住了。
那道疤痕很淡,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在那里受过伤。
冰冷的感觉顺着脊椎慢慢爬升,像是一条看不见的蛇缠绕在他的心头。
他确实记得所有事情——他是时代少年团的队长马嘉祺,他们正在为周年演唱会做准备,他们七个人已经一起走过了这么多年。
但为什么,有些细节感觉如此不对劲?
那天晚上,马嘉祺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站在一个空无一人的舞台上,聚光灯刺目地打在他身上,观众席一片漆黑。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空旷的场地里回响,哒哒的节奏仿佛在催促着什么。然后,其他成员一个接一个地从阴影中走出来,站到他身边。但他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着,像是在等待什么。
“我们是一个团体,”马嘉祺在梦中开口,声音显得有些空洞,“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在一起,对吗?”
丁程鑫转过头看着他,眼神里有种复杂的情绪,马嘉祺一时无法读懂。
“你真的记得吗,嘉祺?”丁程鑫低声问,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然后,他醒了。
接下来的两天,马嘉祺一直在观察。他发现了许多不起眼的细节——刘耀文偶尔会下意识地揉搓右手手腕,仿佛那里有什么不适,但他记得刘耀文从未伤过手腕。宋亚轩有时会在练习中途突然愣住几秒,然后摇摇头,像是要甩掉什么想法。贺峻霖的睡眠比以前更浅,一点声响就会惊醒。张真源开始喝一种他以前从不碰的茶。严浩翔的手机锁屏是一张马嘉祺不记得他们拍过的照片。丁程鑫——丁程鑫总是在看着他,那种目光复杂而深沉。
他们还是像以前一样打闹、练习、挤在一个沙发上点外卖、在深夜谈心。但马嘉祺感觉到了某种无形的东西在流动,一种无人提及的默契,一个共同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似乎只有他被排除在外。
演唱会前一晚,马嘉祺在深夜的练习室里找到了丁程鑫。他独自坐在地板上,背对着门,肩膀微微起伏。整个房间里只有呼吸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汽车引擎轰鸣。
“程鑫?”马嘉祺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
丁程鑫迅速擦了擦脸,转过头时已经挂上了熟悉的笑容:“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马嘉祺在他身边坐下,身下的地板冰凉,“你呢?”
丁程鑫没有立即回答。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灯,昏黄的光线在他们周围投下模糊的阴影。
“有时候我在想,记忆到底是什么。”丁程鑫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它们是真的发生过的事情,还是只是我们想要相信的版本?”
马嘉祺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意思?”
丁程鑫转向他,眼神在昏暗中闪烁,“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
“当然记得。”马嘉祺说得很笃定,“在公司三楼的练习室,当时你在跳一段编舞,我和我妈妈站在门口看你。你跳完后,我妈妈对我说:‘这个男孩跳得真好’。”
丁程鑫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那是你记忆中的版本。”
“那你的版本呢?”马嘉祺的语气中多了一丝急切。
丁程鑫深吸了一口气,“在我的记忆里,那天你穿着一件蓝色的衬衫,领口有一道小小的破缝,但你似乎没注意到。你站在那里,看起来很安静。我想,这个新来的孩子会不会很难相处。”
马嘉祺愣住了。他确实有一件蓝色的衬衫,领口确实有个小破缝,但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
“你怎么会...”马嘉祺的声音有些颤抖。
“因为我们真的在那里,嘉祺。”丁程鑫的声音变得异常柔和,“但不是在那个时候。”
马嘉祺感到一阵眩晕,“我不明白。”
“明天,”丁程鑫的目光坚定,“演唱会结束后,我会告诉你一切。我保证。”
周年演唱会当天,粉丝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后台的地板随着人群的震动微微颤抖。马嘉祺站在那里,能清晰地感受到脚下的震动。七个人手搭在一起,像每次上台前那样互相鼓励。
“不管发生什么,”丁程鑫看着每个人,目光在马嘉祺身上多停留了一秒,“记住我们为什么站在这里。”
“为了粉丝!”刘耀文举起拳头,高声喊道。
“为了音乐!”宋亚轩紧跟着接上,声音带着几分兴奋。
“为了彼此。”张真源的声音低沉却坚定。
马嘉祺感到胸口一阵发热。无论有什么不对劲,无论那个秘密是什么,这一刻的情感是真实的。他确信这一点。
演出顺利得不可思议。每一首歌,每一个舞步,每一次走位,都完美得像是精心编排的梦境。粉丝的应援声浪一波高过一波,七彩的灯光随着节奏疯狂摇摆。
马嘉祺在表演间隙看着身边的队友——他们在舞台上发光,汗水在灯光下如钻石般闪烁。这是他们为之付出一切的瞬间,是无数个日夜苦练的结果。
但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一幕曾经发生过?
安可环节,他们唱起了出道曲。全场粉丝跟着合唱,声音汇成一条温暖的河流。马嘉祺感到眼眶发热,他看向身边的队友,发现丁程鑫的眼中也有泪光闪烁。
然而,在歌曲的最后一段副歌开始前,音乐突然变得轻柔。这是计划外的变化,马嘉祺警觉起来,目光扫向周围的队友。
马嘉祺愣住了。没有这个环节,排练中也没有这个部分。
其他成员站成了一个半圆,围绕在他身边,神情复杂而庄重。他们开始唱一首马嘉祺从未听过的歌,但旋律却莫名熟悉。
“当你迷失在记忆的迷宫,
当现实变得模糊不清,
记得我们在这里,
记得这一刻的真实...”
马嘉祺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聚光灯刺眼得让他睁不开眼,观众的欢呼声变得遥远而不真实。他看见队友们的嘴型在变化,却听不清他们在唱什么。
然后,一切都变白了。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后台的沙发上。六张担忧的脸围绕着他。
“发生了什么?”马嘉祺问,试图坐起来。
“你在台上晕倒了。”张真源按住他,声音里带着些许紧张,“医生说是过度疲劳。”
“演唱会...”马嘉祺急切地问。
“顺利结束了。”贺峻霖安慰道,“粉丝们都很担心你。”
马嘉祺环顾四周,意识到他们正在公司的休息室里。窗外已经漆黑一片,演唱会确实结束了。
“现在,”马嘉祺看向丁程鑫,“告诉我真相。”
成员们交换了一个眼神,一种无声的交流在空气中流淌。
丁程鑫深吸了一口气,“一年前,你出了一场车祸。轻微的脑损伤,医生说是它影响了你记忆的形成和检索。有些事你记得,但顺序混乱;有些事你完全不记得;还有些事...是你自己构建的替代记忆。”
马嘉祺怔住了,“一年前?但我不记得...”
“这就是问题所在。”严浩翔轻声说,“你记得的事情确实发生了,但可能不是在你记得的时间,或者以你记得的方式。”
刘耀文伸出他的右手腕,上面戴着一个护腕,“我这里确实受过伤,是在两年前的一次排练中。但你记得吗?当时是你背着我去的医院。”
马嘉祺努力回想,却只有一片空白。
“那首歌...”马嘉祺喃喃道,“你们在安可时唱的那首,我从未听过。”
“你听过。”宋亚轩接口道,“是你和我一起写的,在三年前。但你忘了,所以我们重新练习了它,想给你一个惊喜。”
碎片开始拼凑,但形成的画面却与马嘉祺一直以来的认知截然不同。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医生说,强行纠正可能会造成更大的混乱。”丁程鑫的声音很轻,“应该让记忆自然恢复,或者...接受新的开始。”
马嘉祺看着眼前的六个人,这些他称之为兄弟的人。他想起那些不对劲的细节,那些奇怪的瞬间,那些仿佛有两个版本的记忆。
“所以,有些事我记错了,有些我完全忘了。”马嘉祺说,“但我们的关系呢?我们这些年的努力呢?那些在练习室流下的汗水,那些在舞台上共享的瞬间,那些深夜的交谈——那些也是假的吗?”
丁程鑫的眼睛湿润了,“那些是最真实的部分,嘉祺。比任何记忆都真实。”
马嘉祺沉默了很久。他看向每一个人,看向他们熟悉的面孔,看向那些细微的表情和眼神。然后,他做了这些年来在迷茫时总会做的事——他伸出手。
片刻的停顿后,六只手陆续叠了上来。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力度。
“那么这就是我唯一需要的真实。”马嘉祺说。
窗外,城市的灯光如星河般蔓延。在这个庞大的世界里,七个人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手搭在一起,像一座生命的堡垒。
记忆会出错,时间会欺骗,但有些东西比它们更加坚固——那是当你迷失时引导你回家的灯塔,是当你怀疑时支撑你的信念,是超越所有混乱与错误的连接。
在回响与真实之间,他们选择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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