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阴云裹着湿重的雨雾，将整座城市浸得模糊不清，目之所及只剩一片朦胧的灰。
萧家客厅里，沙发上零散坐着几个人。
“小衍，我和你妈商量过了，打算让你转去云城一中读书，你觉得怎么样？”萧贽看向对面的少年，声音温和。
少年没抬头，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动着，只淡淡应了声：“云城一中？知道了。”他心里清楚，自己在家中本就没什么话语权，父母或许会顾及他的想法，但爷爷……未必会。
萧贽还想说什么，旁边那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已先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既然孩子都同意了，那就这么定了。”
萧衍抬起眼，朝老人略一点头，算是应下。他其实并不喜欢这位爷爷——对方并非亲血缘，是奶奶改嫁后才进的萧家，连姓氏都随了萧。更重要的是，这位爷爷待他向来严厉，几乎没给过好脸色。
“那……什么时候去学校报到？”一直坐在萧贽身旁的萧母许芊歆轻声问。
“明天。”萧衍的声音没什么温度，连眼神都冷得像窗外的雨。他自己也说不清，从什么时候起，面对萧家的人，态度就淡成了这样。萧家人都隐约察觉到了，却没人点破。
萧衍端起茶几上没喝完的牛奶抿了口，对几人说：“你们先坐，我出去一趟。”
“雨这么大，你要去哪儿？”正看着电视的萧勇偏过头问。
“刚朋友发消息，说他那边出了点事，我去看看。”萧衍其实不太喜欢萧尧，但说话时依旧带着礼貌的分寸。
萧勇摆了摆手：“行，早点回来。”
萧衍看了眼他的手势，转身走出了客厅。门关上的瞬间，他轻轻舒了口气——在这个有萧勇的家里，连空气都像被绷紧了。
他从车库取了辆迈巴赫，径直往乡下开去。那里有个男孩在等他，他得把人接到城里。
车子刚开出没多久，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萧衍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摸出手机，屏幕上跳跃着三个字：“林轩逸”。他按下接听键，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打电话来有什么事？”
“没别的，就是新接了几个单子，你要不要一起？”手机那头的林轩逸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不接。”萧衍干脆利落地拒绝。
“我这边快忙不过来了，”林轩逸的语气里裹着点无奈，“正拿着笔在这儿转圈圈呢。”
“嗯，挂了。”萧衍没等林轩逸再说下去，直接按断了通话。
约莫五分钟后，萧衍抵达了目的地。刚推开车门，一个男孩就快步迎了上来。
那男孩看着不过六七岁，一双黑亮的眼睛像浸了墨似的，直勾勾地盯着萧衍。萧衍被他看得好笑，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走吧，封珒。”
封珒听见声音，眼睛弯了弯：“小衍哥哥，你上次送我的书，我都看完啦。”
萧衍闻言愣了一下——那套书是两个月前才给封珒的，足足有两三本名著厚。他轻啧了声，随口应道：“下次再给你带些新的。”
两人说着话，走进了一间红瓦石墙的老房子里。等再出来时，已经是凌晨了。
清晨。
萧衍蜷在床上，一只手搭在额头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摸过床头柜的眼镜一瞧——已经七点五十九分了。他本想着再赖一小会儿，可一想到今天是转去历城一中报到的日子，还是拖着软绵无力的身子爬了起来。昨晚睡得晚，这会儿连打个哈欠都带着浓重的倦意。
等洗漱完，时针已经指向八点半了。萧衍下楼时，保姆张嫂正收拾餐桌上的碗勺。萧贽和许芊歆坐在沙发上看早间新闻，萧尧则是昨晚就回了老宅。张嫂抬头看见站在楼梯口的他，笑着招呼：“小少爷快过来坐，我去厨房端早餐。”说完就抱着脏碗碟转身进了厨房。
萧衍没应声，默不作声地走到餐桌旁坐下。没等多久，张嫂就把热乎的早餐端了出来。不过十几分钟，他就匆匆吃完了饭，转身上楼去提自己的行李箱。
坐在沙发上的萧贽瞥见他拎着箱子下来，开口问：“要不要叫王叔开车送你过去，小衍？”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萧衍说完，没等萧贽和许芊歆接话，转身就快步出了家门。
刚跨出玄关，一辆车就稳稳停在了他面前。萧衍正疑惑，车窗缓缓降下，露出白谨的脸：“上车吧，我送你。”
萧衍一怔——白谨是他哥哥萧研的男朋友，萧家人都认为他只是萧研的一个普通朋友，却没人知道白谨的真实身份，而萧衍是萧家唯一清楚白谨和萧研真正关系和他身份的人。
见是白谨，萧衍径直拉开车门坐进了后座，抬眼看向主驾上的白谨：“白谨哥，你什么时候回的国？我哥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昨天晚上回的，他现在还在补觉。”白谨握着方向盘，语气很轻。
“嗯，我哥麻烦你了。”萧衍说着，从包里摸出手机。
“不麻烦。你以后要是遇到什么困难，随时跟我说。”白谨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在后座玩着手机的萧衍，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
“谢谢白谨哥。”
话音落下，车厢里又陷入了安静。
十几分钟后，车子稳稳停在了云城一中的校门口。萧衍解开安全带：“白谨哥，我先走了，你小心点。”
“嗯。”
萧衍进了校门，直接往校长办公室走。此时校长正坐在办公室里吃瓜，半点没有为人师表的正经模样。站在门口的萧衍看得直抽嘴角，默默在心里刷新了对这位校长的认知。
半小时后，冗长的谈话终于结束。校长送走几位老师，才注意到门口的萧衍——少年已经坐在自己行李箱上打游戏了，察觉到视线，才慢悠悠抬起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校长先开了口，语气带着几分随意：“咳咳，你就是新转来的同学吧？”
“嗯，是的。徐校长您好，我是从江德六中转来的萧衍。”
“行，手续都办好了，你可以去班级了。”
萧衍听完徐校长的话，没多停留，转身顺着走廊走出了教学楼。
去教室的半路上，他撞见一个高瘦男生正堵着个女生——那女生身上带着明显的狼狈，显然已经被欺负了好一会儿。萧衍本不想多管闲事，可那女生突然扑过来拽住了他的裤腿，他这才低头看向对方。
“救救我，同学，求求你救救我。”女生见他看过来，声音发颤地朝他求救。
那高瘦男生也跟着走过来，站在萧衍面前扯出个温和的笑，仿佛刚才霸凌人的不是他。萧衍刚要开口，手里的行李箱忽然被人拽到了身前——是那个少年，对方还狠狠踹了那女生的肚子一脚，女生痛得往后缩，双手死死捂住小腹。
萧衍走在前面，并没看到这一幕。少年见他往前走，也收了脚，临走前用警告的眼神扫了那女生一眼。
十五分钟后……
萧衍整理好书桌，一转头就看见刚才那少年靠在门框上，双手环胸。
“今天的事，你不会告诉老师吧？”
萧衍想起刚才对方帮自己提了行李，若是告发难免显得小气，便应了声：“嗯。”
“饭点到了，我带你去食堂吃饭。”
“谢谢。”
十几分钟后，两人吃完晚饭，一起回教室上晚自习。他们一前一后走进教室时，原本安静的教室瞬间炸开了锅。
“这人谁啊？怎么来我们班了？”
“这男生长得也太帅了吧！”
“感觉我这个大直男，马上要变弯了。”
……
议论声越来越大，终于惹得那少年不耐烦，一脚踹翻了自己的课桌：“安静！”
这一吼让全班瞬间噤声，连站在门口的萧衍都愣了愣。他扣了扣教室门：“我是新转来的萧衍。”
“哦，你坐最后排那个空位就行。”
萧衍扫了眼教室，发现只剩傅衍旁边有个空位，无奈之下，只能在傅衍身旁坐了下来。
刚坐下，周围的议论声就停了，连看向他的眼神都变了几分。萧衍被盯得不太舒服，皱着眉看向傅衍，语气带着点冷意：“我脸上有东西，还是你是什么了不起的存在？”
傅衍抬眼看向他，笑了笑：“你觉得是因为什么？”萧衍沉默了半分钟，低声道：“因为你是校霸？”听到这话，傅衍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你觉得我是校霸？”萧衍挑眉：“你难道不是吗？”这下傅衍找不到反驳的话，只能点头：“也是。”
空气瞬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萧衍低头整理着桌子，傅衍则偏头看向窗外。就在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要下课了，哦耶！”凝滞的气氛被打破，傅衍看了眼时间，离下课只剩一分钟，便起身走出了教室。
等萧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出教室时，傅衍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他回到寝室，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又预习了会儿新课本，直到晚上十一点，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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