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万籁俱寂。
清辞并未像往常一样立刻开始晚课修炼，而是抱着云溯，坐在窗边那张唯一的旧木椅上。窗外弦月如钩，清冷的辉光洒落，为陋室镀上一层朦胧的银边。
他没有点灯，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云溯背脊的毛发。动作比白日里更加轻柔，带着一种沉思般的缓慢。
云溯安静地伏在他膝上，赤色的眼瞳在黑暗中泛着微光。他能感觉到清辞今晚有些不同，那平稳的心跳下，似乎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沉郁。
“云溯，”良久，清辞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低沉，“你怕我吗？”
他的手指停在云溯的颈后，没有用力，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意味。
云溯身体微僵。
怕吗？
自然是怕的。怕他深藏不露的实力，怕他那瞬息间伤人于无形的狠厉手段，更怕他那看似温柔实则偏执的掌控欲。这些情绪，在执事堂事件后，如同藤蔓般缠绕在他心头。
但他没有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直觉告诉他，此刻的清辞，需要的或许不是一个诚实的答案。
清辞似乎也并不期待他的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迷茫的疲惫。
“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我。”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云溯柔软的皮毛上划着圈，“是那个需要谨小慎微、任人欺凌的外门弟子清辞，还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那股瞬间掠过、又被强行压下的冰冷戾气，让云溯颈后的绒毛都微微竖起。
“很多人都想从我这里夺走些什么。”清辞的声音重新变得平静，却更显幽深，“天赋、机缘、甚至是……性命。他们觉得，像我这样的废物，不配拥有任何东西。”
他的手臂微微收紧，将云溯更牢地圈在怀里，下巴轻轻抵在云溯的头顶。
“只有你，云溯。”他低声呢喃，温热的气息拂过敏感的耳尖，“只有你是不同的。你是自己来到我身边的，是……属于我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确认，仿佛云溯是他在这冰冷世间唯一能牢牢抓住的浮木。
这一刻，云溯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份隐藏在强大与危险之下的，深切的孤独与不安。
他一直以为清辞是掌控一切的那方，却从未想过，这或许也是一种极度缺乏安全感下的过度防御。那些狠厉的手段，那不容置疑的掌控，是否也是为了保护这仅有的、不愿再失去的“拥有”？
【叮！检测到契约伙伴‘清辞’心境波动，袒露部分真实情绪。亲密度+3。当前亲密度：51（羁绊加深，产生情感依赖）。】
系统的提示音让云溯心头复杂。
他依旧警惕，依旧对清辞的真实身份和目的充满疑虑。但此刻，听着耳边那带着脆弱感的低语，感受着那小心翼翼却又无比用力的拥抱，他心中那堵坚硬的冰墙，似乎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抬起爪子，极其轻微地，搭在了清辞揽着他的手臂上。没有挣脱，也没有回应，只是一个安静的、带着些许安抚意味的动作。
清辞的身体几不可查地一震。
他低下头，在朦胧的月光下，看向怀中那双近在咫尺的赤色眼瞳。那里面没有了白日里的警惕与愤懑，只剩下一种安静的、仿佛能包容一切的澄澈。
黑暗中，两人（狐）无声地对视着。
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静谧的夜色里悄然流淌，冲淡了恐惧，模糊了界限。
清辞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不再有白日的愉悦或算计，而是带着一种如释重负般的轻松。他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云溯的额头上，动作亲昵得前所未有。
“还好……”他闭上眼，声音轻得如同梦呓，“有你。”
这一次，云溯没有躲闪。
他感受着额间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温热体温，听着那近在咫尺的、带着依赖的叹息，心中那片冰原，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融化。
他知道前路依旧危机四伏，知道清辞身上的谜团一个未解。但在此刻，在这月华笼罩的陋室之中，他忽然觉得，或许……他可以尝试着，去相信这份黑暗中滋生出的、带着刺的温暖。
至少，不再一味地恐惧和抗拒。
夜还很长。
而某些东西，已经在无声无息间，发生了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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