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十二月的风裹着碎雪粒子，像细沙似的打在教学楼的玻璃上，发出沙沙的声响。高二（3）班的暖气开得很足，暖气流在窗玻璃上凝结成一层薄雾，模糊了窗外枯槁的树枝。英语老师的声音平稳得像老旧的唱片机，拖着尾音在教室里盘旋，不少同学都忍不住耷拉下眼皮，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还在顽强地对抗着这份午后的慵懒

“别画了，记笔记。”

旁边传来一声清冷的提醒，声音不高，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穿透力，像冰面下流淌的溪水。劳手一抖，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他连忙把草稿纸往课本底下塞，转头看向身边的蓝

蓝穿着干净的蓝白校服，领口扣得严严实实，袖口也整齐地束在小臂上，露出线条清晰的手腕。他额前的碎发被打理得一丝不苟，垂着眼帘时，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侧脸的轮廓利落而分明。作为常年霸占年级第一的学霸，蓝话少、冷静，做什么都透着一股精准的克制，仿佛周遭的喧嚣都与他无关。但劳和初都知道，这份高冷之下藏着柔软的角落——他们不止一次在放学后，看到蓝蹲在校门口的老槐树下，给那几只流浪猫喂火腿肠。他动作很轻，眼神柔和得不像话，连指尖碰到猫毛时，都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和平时那个不苟言笑的学霸判若两人

劳吐了吐舌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知道啦，蓝大学霸。”嘴上应着，手指却还是忍不住在桌肚里转着笔，笔杆上的防滑纹路被他摸得光滑。他心里盘算着，等会儿下课要拉着初赶紧去买烤红薯——外皮焦脆，咬开一口，滚烫的果肉甜得能流蜜，是这个寒冬里最实在的慰藉

坐在劳斜前方的初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悄悄回过头，冲他做了个鬼脸，然后飞快地比了个“烤红薯”的口型，还顺带眨了眨眼。初的睫毛很长，笑起来时眼角会微微上扬，像盛满了阳光，浑身都透着一股挡不住的乐观劲儿。他和蓝是发小，性格却截然相反，一个热情外向，像团小火球，一个清冷内敛，像块温润的玉，却偏偏好得形影不离。他们三个能凑到一起，全靠对小猫的共同热爱——初的手机相册里存满了猫咪视频，刷到可爱的片段就会拉着蓝和劳一起看，连音量都要调到最大；而蓝虽然嘴上不说，却会默默记下哪家宠物店的猫零食评价好，偶尔还会给初推荐适合撸猫的咖啡馆

终于熬到下课铃响，英语老师合上教案，叮嘱了几句作业便转身离开。教室里瞬间热闹起来，同学们纷纷搓着冻得发红的手，跺着脚取暖，讨论着周末去哪里玩。劳第一个站起来，拽着初的胳膊就往外走：“走走走，烤红薯去！晚了就没热乎的了！”

蓝收拾笔记本的动作有条不紊，将笔放进笔袋时发出轻微的咔嗒声，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跟在两人后面。三人走出教学楼，寒风立刻扑面而来，裹挟着雪粒子打在脸上，有点疼。劳和初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把校服拉链拉到顶，连围巾都往上扯了扯，遮住半张脸。蓝却好像不怕冷似的，依旧保持着平稳的步伐，只是耳尖被冻得泛起一点淡淡的红

“等等，我去趟实验楼，昨天把物理笔记落在实验室了。”蓝突然停下脚步，转头说道，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劳被围巾遮住的脸，停顿了半秒

劳和初对视一眼，初立刻举手，眼睛亮晶晶的：“我陪你一起去！正好暖和暖和，实验楼有暖气。”他说着，还下意识地往劳身边靠了靠，肩膀轻轻蹭了蹭他的胳膊

劳本来不想去，但想到实验楼里或许有好玩的东西，而且和他们俩待在一起也挺有意思，便也跟着点头：“行，我也去凑个热闹，说不定能看到什么有意思的实验器材。”

实验楼里果然暖和很多，暖气顺着通风口弥漫开来，驱散了身上的寒气。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带着轻微的回响。蓝熟门熟路地走向二楼的物理实验室，推开门时，里面隐约传来一阵轻微的滋滋声，像是液体冒泡的声音

“好像有人在做实验？”初好奇地探头进去，鼻尖微微抽动了一下，闻到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混合着某种清甜的气味

实验室里空荡荡的，只有靠窗的实验台旁放着几个玻璃瓶，里面装着不同颜色的液体。其中一个锥形瓶里，淡蓝色的液体正在缓缓冒泡，细小的气泡从瓶底升起，破裂时产生一缕极淡的白雾，像轻纱似的飘在瓶口，看起来格外奇特

“应该是别人留下的实验样本，别碰。”蓝叮嘱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他径直走向角落的书桌，弯腰去拿自己落下的笔记，指尖碰到笔记本封面时，还特意拂去了上面的一层薄尘

劳的好奇心早就被勾了起来，他悄悄凑到实验台边，盯着那个冒泡的锥形瓶。瓶身贴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用钢笔写着“催化剂X-3”，后面还画了个小小的猫咪图标，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忍不住伸出手，想看看瓶子是不是热的，结果脚下不小心踩到了一根掉落的粉笔头，身体往前一倾，胳膊肘重重地撞在了实验台上

“哐当”一声脆响，锥形瓶被撞倒在地，淡蓝色的液体瞬间流淌出来，在地面上蔓延开一片冰凉的痕迹。液体接触到空气后，立刻化作一团清凉的白雾，像有生命似的，朝着劳的方向飘了过来

“小心！”蓝听到声响回头，脸色骤变，快步冲过来想拉他，指尖几乎要碰到劳的胳膊，却还是晚了一步

劳下意识地吸了一口气，白雾顺着鼻腔钻进喉咙，带着一丝清甜的气味，凉丝丝的，像是含了一块薄荷糖。没等他反应过来，白雾就已经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

“你没事吧？！”初也跑了过来，紧张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手掌带着温热的触感，力道轻柔，“有没有呛到？”

劳摇了摇头，揉了揉鼻子，鼻尖还残留着那股清甜的气味：“没事啊，就是有点凉丝丝的。”他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玻璃碎片，吐了吐舌头，语气里带着点懊恼：“完了，把老师的实验品打碎了，不会被记过吧？”

蓝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地上的残留液体，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液体痕迹，又迅速收了回来，指尖残留着一丝凉意：“催化剂…？好像是和动物特征表达相关的实验，剂量不大。”他站起身，目光落在劳脸上，仔细打量着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比如头晕、恶心？”

“真没有，”劳活动了一下胳膊腿，突然觉得身上有点热，像是揣了个小暖炉，“就是感觉身上有点发烫，可能是刚才跑过来的时候冻着了，现在回暖了。”

初也松了口气，伸手想拍他的肩膀，手抬到一半又顿了顿，改成了轻轻搭在他的胳膊上：“没事就好，我们赶紧把碎片收拾了”

三人匆匆找来扫帚和簸箕，小心翼翼地收拾好玻璃碎片，用纸巾擦掉地上的液体痕迹。蓝拿上笔记，又回头看了一眼实验台，确认没有留下痕迹后，才带着两人离开了实验楼。走出暖气充足的大楼，寒风再次袭来，劳却没觉得冷，反而浑身都透着一股暖意，从胸口蔓延到四肢百骸，连指尖都暖暖的

“奇怪，你怎么一点都不冷啊？”初注意到他没缩脖子，反而脸色红润，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胳膊，指尖刚触碰到，就被那股明显高于常人的温度惊了一下：“哇，你好暖和！比暖气还舒服。”

劳自己也觉得奇怪，平时他最怕冷了，冬天里手脚总是冰凉的，今天却格外抗冻。他正想说话，突然觉得头顶有点痒，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头皮里钻出来似的，酥酥麻麻的，紧接着，身后也传来一阵异样的感觉，像是多了个毛茸茸的累赘，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怎么了？”蓝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他的头顶，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

劳伸手摸向头顶，指尖触到了一团柔软的绒毛，带着温热的触感，细腻得像猫毛。他心里一惊，顺着绒毛往下摸，发现那是一对耳朵，尖尖的，毛色是和他头发相近的黑色，边缘还泛着一点淡淡的棕色，正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颤动着，像是在感知周围的动静。他又猛地回头，用眼角的余光瞥见身后拖着一条同样颜色的尾巴，毛茸茸的，尾巴尖还在不自觉地轻轻摇摆，扫过校服外套，带来一阵轻微的痒意

“这、这是什么？！”劳的声音都在发抖，手忙脚乱地想把耳朵和尾巴藏起来，他把脑袋埋得更低，用围巾紧紧裹住头顶，尾巴则努力往身后的衣服里塞，却怎么也遮不住那团凸起的弧度

初和蓝也看得清清楚楚，两人都愣住了。初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震惊，随即又涌上浓浓的好奇，眼神亮晶晶的，忍不住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很低：“哇！劳，你长猫耳和尾巴了……好软的样子。”

蓝的眼神也闪过一丝波动，那份常年的冷静被打破了片刻，但他很快镇定下来，拉了拉两人的胳膊，语气急促却沉稳：“别在这里待着，先回宿舍，被别人看到就麻烦了。”他的指尖碰到劳的胳膊时，停顿了半秒，感受着那股温热的触感，心里莫名地松了口气——至少他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学校的宿舍是三人一间，离实验楼不远。一路上，劳死死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胸口，围巾拉得更高，几乎遮住了整个额头。尾巴藏在身后的校服外套里，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他只能尽量放慢脚步，避免被人察觉。蓝和初默契地走在他的两侧，形成一个小小的保护圈，挡住了周围同学投来的零星目光

回到宿舍，关上门的那一刻，劳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后背靠着冰凉的椅面，却一点都不觉得冷。他看着自己突然长出来的猫耳和尾巴，一脸茫然，手指轻轻抚摸着耳尖的绒毛，触感真实得让他心慌：“我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是刚才那个催化剂搞的鬼？”

初已经按捺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悬在劳的猫耳上方，犹豫了一下，才轻轻碰了碰。柔软的绒毛触感传来，让他忍不住“哇”了一声，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惊喜：“天呐，真的好软！和我上次在宠物店摸到的布偶猫一样软。”

蓝也走了过来，他没有像初那样直接伸手，而是站在劳的侧面，目光专注地观察着他的猫耳和尾巴，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还有不易察觉的温柔。他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劳的胳膊，感受着那股明显高于常人的温度，眉头微微蹙起：“应该是催化剂的作用，让你出现了猫的部分特征，体温也升高了。”他的指尖在劳的胳膊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收回，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份温热的触感

“难怪我一点都不冷，”劳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确实暖暖的，甚至有点发烫，“可是这耳朵和尾巴，什么时候才能消失啊？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他正愁眉苦脸地说着，初突然一把抱住了他，双臂环住他的肩膀，脑袋轻轻靠在他的颈窝处，鼻尖蹭到了他耳尖的绒毛。初的动作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声音闷闷的，却透着一股满足：“太好了！冬天太冷了，你现在又暖又软，简直是完美的暖宝宝！”

劳被他抱得一僵，猫耳因为他的触碰轻轻颤动了一下，耳尖泛起一点淡淡的红。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初温热的呼吸洒在颈窝里，带着一股淡淡的橘子味——那是初常用的护手霜的味道。还有初怀里的温度，和他身上的暖意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更温暖的气流，驱散了所有的不安

劳嘴上说着抗拒的话，身体却没有真的推开他，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

“吸猫啊，”初理直气壮地说，双手稍微收紧了一点，把脸贴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那份实实在在的暖意，“你看你这毛茸茸的耳朵，还有尾巴，摸起来也太舒服了。而且你身上暖暖的，比热水袋还管用，以后晚上睡觉我就抱着你了。”他的手指轻轻搭在劳的后背，指尖偶尔碰到尾巴的绒毛，能感觉到尾巴轻微的颤抖，像是在回应他的触碰

劳翻了个白眼，却没有再挣扎，只是任由他抱着。尾巴轻轻摇摆着，扫过初的手背，带来一阵痒意，惹得初轻笑出声，笑声闷闷的，在他的颈窝里回荡

蓝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两人打闹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快得让人几乎察觉不到。他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搜索着“催化剂 动物特征 可逆”，却没找到相关的有效信息。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劳的身上，看着那对轻轻颤动的猫耳，还有初抱着他的姿势，心里莫名地觉得安稳。他伸出手，又收回，反复了几次，才终于鼓起勇气，轻轻碰了碰劳的猫耳

柔软的绒毛触感传来，比他想象中还要细腻，猫耳因为他的触碰轻轻抖了一下，劳的身体也微微一僵。蓝的指尖像是被烫到似的，迅速收了回来，耳尖泛起一点淡淡的红，眼神也有些闪躲，假装继续看手机，实则心跳快了几分

劳感觉到了蓝的触碰，他转头看向蓝，正好对上他闪躲的目光，心里莫名地觉得有点好笑。他没说什么，只是任由初抱着，尾巴轻轻扫过地面，带来一阵轻微的痒意

窗外的寒风还在呼啸，夹杂着雪粒子，拍打在窗户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宿舍里却暖意融融，暖气的温度和劳身上的暖意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温暖的小天地。就在劳渐渐放松下来，甚至有点昏昏欲睡时，身体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暖流，比之前更甚，仿佛有什么力量在体内快速涌动。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身体也莫名地发麻，耳边传来初惊慌的喊声和蓝急促的脚步声，可他已经来不及回应——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迅速缩小，校服外套变得越来越宽松，而那对猫耳和尾巴，似乎变得愈发清晰、真实

蓝和初眼睁睁看着怀里的人在瞬间缩小，最后化作一团毛茸茸的影子，跌落在椅子上。那是一只巴掌大的浅棕色小猫，毛色和劳的头发一模一样，耳尖泛着淡淡的金，尾巴卷翘着，正茫然地眨着琥珀色的眼睛，看向眼前两个突然变得“高大”的人

宿舍里的暖意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初抱着空荡荡的外套，脸上满是震惊

小猫歪着脑袋，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茫然，对着两人轻轻“喵”了一声，声音软糯得像棉花糖。初这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生怕惊扰了眼前的小家伙。指尖刚触到那蓬松的绒毛，就被那份细腻温热的触感烫了一下，他猛地收回手，又立刻俯身，将小猫轻轻拢进掌心——不过巴掌大的身子，蜷在他手心里，温顺得不像话。

蓝也缓过神，蹲下身，指尖悬在小猫头顶，犹豫片刻才轻轻落下，顺着绒毛梳理了一下。劳的耳朵敏感地抖了抖，尾巴却轻轻勾住了蓝的指尖，像是本能的亲近。“先别慌，”蓝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几分，带着刻意的镇定，“他看起来没有不适，只是形态变了。”

夜色渐深，宿舍里的台灯被调至最暗。初把劳放进自己的被窝，又怕压到他，特意侧身躺着，用手臂圈出一个柔软的小空间。劳似乎嗅到了熟悉的橘子香，主动往初的怀里钻了钻，小脑袋抵着他的胸口，尾巴卷成小小的绒球。

初屏住呼吸，感受着怀中小小的温热，听着他细微的呼吸声，原本的震惊渐渐被柔软的心疼取代。他轻轻拍着劳的脊背，动作温柔得像是对待稀世珍宝。蓝躺在旁边的床上，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搜索栏里反复刷新着“动物形态逆转实验”，目光却时不时飘向初的被窝，看着那团微微起伏的绒毛，劳在熟悉的怀抱里渐渐放松，发出细碎的呼噜声，尾巴偶尔无意识地扫过初的掌心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