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猫

“谁见我家猫了？！”

502的消息像颗炸雷砸进业主群时，林薇正窝在205室的沙发里揉发紧的孕肚。屏幕光映着她苍白的脸，群里那张黑猫的照片让她指尖一凉——猫的轮廓裹在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里，耳朵尖得像手术刀，四肢比例诡异的长，蹲在地上时肩背竟齐了成年人的腰。

“长得快跟人一样了。”502业主补的这句话，让群里瞬间静了半分钟。林薇划走消息时，指尖还在颤——上周她撞见这猫扒着消防梯往上爬，爪子勾着不知哪家晾在阳台的毛线，毛线上沾的不是灰，是几星暗褐色的痂。

她摸了摸圆滚的肚子，点开外卖软件敲下“孕妇用餐，麻烦做清淡些”，顿了顿又加上“请放门口，不用敲门”。最近楼道总不对劲，晚归时那黏糊糊的脚步声像块湿抹布，总贴在她脚后跟，可回头看时，声控灯只亮着空荡荡的楼梯。

玄关的感应灯闪了闪，林薇蜷进沙发毯里。窗外的风裹着楼体的震颤声灌进来，她盯着猫眼——那里只有一片浓得发稠的黑。

门铃突然炸响。

不是温和的“叮咚”，是尖得刺耳膜的“叮——咚——叮——咚——”，像有人拿铁钉划着防盗门。林薇对着门喊：“不是说放门口吗？”

外面的声音粗粝又沙哑，像砂纸蹭过锈铁皮：“我偏要按。”

林薇攥紧了手机。这声音不是外卖员的，甚至不像活人的——每个字都裹着湿冷的霉味，顺着门缝往屋里钻。她踮脚凑到猫眼旁，声控灯却恰在这时灭了，猫眼外的黑里，突然映出一点极细的光。

是竖瞳。

像被冻住的细缝，嵌在一张模糊的轮廓里。林薇的呼吸卡在喉咙里——那轮廓不是猫，是近得贴在门上的人形，肩宽快抵得上半扇门，爪子搭在门框上的声音，是指甲刮过金属的冷响。

她攥着手机的手滑出冷汗，正想按通物业电话，门把突然“咔哒”动了——那东西在拧锁。

林薇扑过去抵门，掌心贴上门板的瞬间，一股蛮力撞得她后背撞在鞋柜上。门开了，黑影裹着楼道的寒气涌进来，她看见那猫的脸：猫耳支棱在黑发里，竖瞳缩成细线，嘴咧开时露出的不是猫齿，是两排尖得发亮的獠牙。

“你家……有热的。”

那声音黏在她耳边，爪子已经扣住了她的手腕——力气大得像铁钳，指甲扎进皮肉的疼让林薇尖叫出声，可声音卡在喉咙里，只能溢出细碎的呜咽。那猫把她拖回客厅，反锁门的“咔哒”声，像咬碎骨头的脆响。

林薇摔在地毯上，肚子撞在茶几角，疼得眼前发黑。她看着那猫蹲在自己面前，爪子按在她的孕肚上——掌心的温度不是猫的凉，是带着黏腻湿意的热。

“热的……软的。”

猫的指尖划破了她的睡衣，布料撕裂的轻响里，林薇看见那爪子上沾着的暗红——是血。她想挣扎，可那猫的另一只爪子按住了她的肩膀，力气大得让她骨头咯吱响。

肚子被划破时，只有皮肉绽开的轻响。林薇睁着眼，看见那猫低头咬住了什么，温热的液体溅在她脸上，是羊水混着血的腥甜。她喉咙里涌出血泡，“救”字刚出口，就被那猫抬爪按住了嘴。

“别叫。”猫的竖瞳盯着她，“会吵到楼下的。”

林薇的视线开始模糊，她看见猫转身走向阳台——落地窗没关，夜风卷着它的黑发，它翻出去时，像一片被风卷走的黑纸。

那是二十楼。

它落地时，没发出一点声响。

客厅的灯不知什么时候灭了，林薇躺在地毯上，肚子塌下去一块，血浸过米白色的绒毯，在黑暗里漫成一片温凉的海。她的瞳孔里还卡着那对竖瞳的影子，直到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响起。

“宝贝，给你带了蓝莓蛋糕——”

丈夫的声音裹着门外的暖光涌进来，林薇想开口，可喉咙里只有血泡破裂的轻响。丈夫按亮客厅灯时，蛋糕盒“啪”地砸在地上，蓝莓酱溅在鞋尖，像一片凝固的血。

“林薇？”

丈夫扑过来时，林薇的视线已经散了。她最后看见的，是猫那双尖锐的竖瞳

楼下的黑色面包车熄了火。

穿黑衣的女人——白凌推开车门，领口别着的微型耳麦闪着绿光。他抬头看向二十楼的205室，窗帘后浸出一点暗红的光。车上还留着几人

“肆木，你队长我们已抵达目标单元。”她对着耳麦低声说，指尖按在腰间的金属盒上，“目标体已离开205，踪迹……在地下车库。”

耳麦里传来电流声，混着一个肆木那冷硬的声音：“封锁单元门，先别碰205的现场——等我。让时晚婷先用无人机看下现场。”

女人应了声，转身看向车库入口。那里的阴影里，有双竖瞳正盯着他。

猫蹲在消防栓上，爪子舔了舔爪尖的血，转身钻进了更浓的黑暗里。它的影子贴在墙壁上，慢慢拉长，最后变成了一个穿着黑裙的女人。

女人摸出手机，屏幕光映出她尖得像刀的耳尖。她点开一个没备注的聊天框，敲下一行字：

“205的‘货’废了，换301？”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车库的声控灯突然亮了。女人抬头看向灯源——那里悬着的不是灯泡，是个微型摄像头，镜头正对着她。

她勾唇笑了笑，指尖在屏幕上又敲了几个字：

“749的人，鼻子越来越灵了。”

按下发送键时，女人的影子顺着墙壁的缝隙钻了进去，像一滴融进墨里的黑。

二十楼的205室，丈夫抱着林薇的身体瘫在地毯上，手机摔在一旁，屏幕还亮着——是他十分钟前拍的蓝莓蛋糕，奶油上的蓝莓，红得像血。

而业主群里，502的消息还停留在半小时前：“谁见我家猫了？它怕生，见了麻烦给我回个信。”

没人回复。

只有林薇的对话框，还停留在“请放门口，不用敲门”那一行。

楼道的声控灯又灭了。

黏糊糊的脚步声，这次停在了301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