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云

第四章 疑云

接下来的几日，溪云村果然安静了许多。村民们听从警告，没人再敢轻易上山，连傍晚时分在外游荡的孩童都少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张，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林砚也乖乖待在村里，靠着王大婶接济的几个窝头和自己找到的一些野菜勉强果腹。她不敢再轻举妄动，白天就在家整理那间简陋的小屋，晚上则缩在床上，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稍有风吹草动便心惊肉跳。

聂怀桑的身影再也没有出现过，竹林深处也再没传来过奇怪的声响。可越是这样，林砚心里就越是不安。她总觉得，那只被聂怀桑斩杀的血蝙蝠，绝不是偶然出现的。

这天午后，林砚正在屋门口晒着捡来的干柴，忽然看到村口传来一阵喧哗。几个村民簇拥着一个穿着青色道袍的中年修士，正往村子里走。

那修士看起来约莫四十岁上下，面容普通，但眼神清亮，腰间挂着一把长剑，走起路来步伐稳健，自带一股出尘的气质。

“是青云观的道长！”有村民认出了他，低声议论道，“听说青云观的道长最会捉妖除祟了，他怎么会来咱们村？”

“肯定是听说咱们这儿不太平，特意过来看看的吧？”

林砚心中一动，也跟着凑了过去。青云观她有点印象，似乎是附近一个不大不小的修仙门派，虽然比不上兰陵金氏、姑苏蓝氏那些名门望族，但在这一带也颇有声望。

那中年修士走到村子中央的空地上，停下脚步，对着围拢过来的村民拱手道：“贫道青云观清虚，奉师命下山游历，听闻溪云村附近有邪祟作乱，特来查看一番。”

村民们顿时松了口气，纷纷七嘴八舌地把前几日山里出现怪物、以及聂怀桑斩杀血蝙蝠的事情告诉了清虚道长。

清虚道长耐心听着，时不时点头，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血蝙蝠？”他沉吟道，“此邪祟性喜群居，且多活动于阴暗潮湿之地，极少单独出现在这种开阔的山林中。而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村民：“诸位可知，近几日村里可有孩童或牲畜失踪？”

村民们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没有啊，道长。村里的娃子都看得紧，鸡鸭也都关得好好的，没少什么东西。”

清虚道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就奇怪了。血蝙蝠以精血为食，若在此地活动，不可能毫无踪迹。”

他思索片刻，对村民们道：“贫道想进山查看一番，不知哪位乡亲熟悉山路，可为贫道引路？”

村民们顿时沉默了。前几日的警告还历历在目，谁也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清虚道长见状，也不勉强，正准备自己进山，林砚忽然上前一步，低声道：“道长，我……我可以给您引路。”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她身上，包括清虚道长。王大婶连忙拉了拉她的胳膊，小声道：“阿砚，你疯了？山里多危险啊！”

林砚摇了摇头，看向清虚道长：“我前几日刚去过山里，对山脚下的路还算熟悉。而且……我也想知道，那邪祟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并非鲁莽。经历过上次的险境后，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如果山里真的有大量血蝙蝠，甚至有更厉害的邪祟，溪云村这个偏僻的小村落根本不可能独善其身。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了解情况，也好早做准备。

清虚道长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虽然面带怯色，但眼神却很坚定，微微点头道：“也好。不过姑娘放心，贫道会护你周全。”

他又对村民们道：“贫道进山后，诸位务必关好门窗，切勿外出。若有异动，可大声呼救，贫道会尽快赶回。”

村民们连忙应下。王大婶虽然担心，但见林砚主意已定，也只能叮嘱道：“阿砚，跟着道长小心点，早点回来。”

林砚点了点头，回屋取了柴刀和竹篮——竹篮里装了些水和王大婶塞给她的两个窝头，算是路上的干粮。

一切准备就绪，林砚便带着清虚道长，朝着村后的小山走去。

路上，清虚道长问道：“姑娘，你说前几日救你的是清河聂氏的人？”

“嗯，”林砚点头，“他说他叫聂怀桑。”

“聂怀桑？”清虚道长愣了一下，随即若有所思道，“倒是听说过，清河聂氏宗主聂明玦的弟弟，只是……听闻这位聂二公子向来不喜打打杀杀，怎么会独自在此地斩杀血蝙蝠？”

林砚心中也是同样的疑惑，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看起来……身手很好。”

清虚道长笑了笑：“或许是传闻有误吧。聂氏刀术闻名天下，作为聂氏子弟，身手定然不会差。”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山林。林砚谨记着上次的教训，不敢走得太深，只在山脚下带路，同时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清虚道长则拿出一张黄色的符纸，口中念念有词，符纸便自行燃烧起来，化作一道淡淡的金光，融入周围的空气中。

“这是探查符，若附近有邪祟留下的妖气，便会有所感应。”清虚道长解释道。

林砚好奇地看着，只见那金光扩散开来，却始终平静无波，并没有什么异常。

两人在山脚下转了一圈，除了看到一些野兽的足迹，并没有发现任何邪祟的踪迹，更别说血蝙蝠了。

“奇怪，”清虚道长眉头紧锁，“按理说，血蝙蝠留下的妖气不会这么快消散才对。”

他沉吟片刻，对林砚道：“姑娘，我们再往深处走一点看看？”

林砚心里有些打鼓，但看清虚道长一脸凝重，还是点了点头：“好，但……我们千万要小心。”

清虚道长点头：“放心。”

两人小心翼翼地朝着山林深处走去。越往里走，树木越发茂密，光线也暗淡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清虚道长手中的探查符忽然微微闪烁了一下，发出微弱的红光。

“有反应了！”清虚道长眼神一凛，“就在前面！”

他加快脚步，朝着红光指引的方向走去。林砚紧随其后，握紧了腰间的柴刀，心跳不由得加快。

前面是一片低矮的灌木丛，红光正是从灌木丛后面散发出来的。清虚道长拨开灌木，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水潭。

水潭不大，水质浑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气。而在水潭边的泥地上，赫然印着几个奇怪的脚印。

那脚印很小，像是某种鸟类的爪子，但又比普通鸟类的爪子要尖锐得多，深陷在泥地里，边缘还残留着一丝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这是……血蝙蝠的脚印！”林砚认出了这脚印，和上次那只怪物留下的一模一样。

清虚道长蹲下身，仔细观察着脚印，又闻了闻空气中的腥气，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不止一只。这里至少来过三只以上的血蝙蝠。”

林砚心里一沉：“那它们现在去哪儿了？”

清虚道长站起身，目光扫过水潭周围：“看这脚印的新鲜程度，它们应该刚离开不久。而且……”

他指向水潭中央：“你看那里。”

林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水潭中央漂浮着一些黑色的羽毛，还有几块破碎的布料，像是某种衣物的碎片。

“这些是……”

“像是血蝙蝠的羽毛，”清虚道长沉声道，“但这些布料……看起来像是人类的衣物。”

林砚的心猛地一揪：“难道……有人被它们抓走了？”

清虚道长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再次拿出一张探查符，催动咒语，符纸化作的金光这次变得明亮了许多，直直指向山林更深处。

“它们往那边去了。”清虚道长道，“而且，妖气比刚才浓郁了不少，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人类的气息。”

林砚的心跳得更快了：“那……我们要追上去吗？”

清虚道长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前面情况不明，邪祟数量也不清楚，你一个姑娘家，留在这里太危险了。不如你先回村，贫道去去就回。”

林砚咬了咬牙。她确实害怕，但一想到可能有人被血蝙蝠抓走，她就无法置之不理。而且，如果这次放着这些邪祟不管，下次它们再来，遭殃的可能就是溪云村的村民，甚至是她自己。

“道长，我跟你一起去。”林砚抬起头，眼神坚定，“多一个人，也能多一个照应。而且，我对这里的路比您熟。”

清虚道长看着她，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但你一定要跟紧贫道，万万不可擅自行动。”

“嗯！”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犹豫，朝着山林更深处追去。

阳光被茂密的枝叶遮挡，林间显得有些昏暗，只有偶尔几声不知名的鸟叫，打破这诡异的寂静。

林砚紧紧跟在清虚道长身后，心脏砰砰直跳，既紧张又害怕。她不知道前面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但她知道，这次进山，恐怕不会像上次那么幸运了。

而她更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一道身影正隐藏在浓密的枝叶间，默默地注视着他们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身影白衣胜雪，正是前几日林砚在竹林中惊鸿一瞥的那个白衣人。

他指尖微动，一枚玉牌在他掌心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上面刻着一个清晰的“蓝”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