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追踪
林砚的心跳随着深入山林的脚步愈发急促。周遭的光线越来越暗，参天古木的枝叶交错，几乎遮蔽了整片天空，只有零星的光斑顽强地穿透缝隙，落在积满落叶的地面上，泛着潮湿的冷光。
空气里那股淡淡的腥气越来越浓，混杂着腐叶的霉味，形成一种令人不适的气息。清虚道长走在前面，步伐沉稳，手中长剑微微出鞘寸许，寒光凛冽，显然已进入戒备状态。
“道长，这妖气……好像更重了。”林砚压低声音，下意识地靠近了清虚道长一些。她能感觉到，那股若有若无的恶意，正从前方弥漫过来，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人的四肢百骸。
清虚道长点头，眼神锐利如鹰：“嗯，它们就在前面不远了。小心，血蝙蝠生性狡猾，且极记仇，待会儿若真遇上，切记躲在我身后，不要乱动。”
林砚连忙应下，握紧柴刀的手沁出了细汗。她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添乱。
又往前走了数十步，前方忽然出现一片相对开阔的林地，地上散落着不少折断的树枝和凌乱的脚印，显然不久前有过激烈的打斗或是追逐。
清虚道长停下脚步，俯身查看那些脚印。这些脚印比之前水潭边的更加杂乱，除了血蝙蝠的爪印，还有一些明显属于人类的脚印，深浅不一，似乎有些踉跄。
“是个成年人，步伐不稳，像是受了伤。”清虚道长沉声道，“而且，这脚印……是朝着那边去的。”他指向林地深处一处被藤蔓遮掩的山洞口。
那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进入，周围覆盖着茂密的藤蔓，若不仔细看，几乎难以发现。而此刻，那藤蔓上沾染着几点暗红色的痕迹，像是血迹。
“它们把人拖进洞里了？”林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清虚道长没有立刻回答，他从袖中取出几张符纸，快速捏了个诀，符纸便化作几道金光，围绕着洞口盘旋一周，随即“噗”地一声熄灭了。
“妖气都聚集在洞里，里面至少有五只以上的血蝙蝠。”清虚道长脸色凝重，“而且……那人类的气息很微弱，恐怕凶多吉少。”
林砚心里一沉。她虽然不认识那个人，但一想到对方可能已经遇害，还是忍不住一阵难受。
“道长，我们……”
“不能不管。”清虚道长打断她，语气坚定，“既遇上了，便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他转头看向林砚，“你在这里等着，不要靠近洞口，我去去就回。”
“可是……”林砚有些担心，“里面那么多邪祟，您一个人……”
清虚道长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自信：“放心，贫道还应付得来。你在外面留意动静，若听到里面有异动，或是看到有血蝙蝠逃出来，就立刻往回跑，不要回头。”
说完，他不再犹豫，握紧长剑，深吸一口气，猛地拨开藤蔓，弯腰钻进了山洞。
林砚站在原地，看着那被拨开又缓缓合拢的藤蔓，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按照清虚道长的嘱咐，退到一棵大树后，紧紧盯着洞口的方向，手里的柴刀握得更紧了。
山洞里静悄悄的，一开始没有任何声音传出，让林砚的心不由得揪紧了。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就在林砚快要按捺不住想要上前查看时，山洞里忽然传出一声尖锐的嘶鸣！
紧接着，便是兵器交击的脆响、血蝙蝠愤怒的嘶吼，以及清虚道长低沉的喝斥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从山洞里汹涌而出，震得周围的树叶簌簌作响。
林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盯着洞口，手心全是冷汗。她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如何，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清虚道长平安无事。
忽然，“砰”的一声巨响，洞口的藤蔓被猛地炸开，一道黑影裹挟着腥风从里面冲了出来！
是血蝙蝠！
这只血蝙蝠比之前聂怀桑斩杀的那只还要大上一圈，翅膀上布满了伤口，黑色的血液淋漓，显然是在洞里受了重创。它冲出洞口后，并没有恋战，而是朝着林砚相反的方向仓皇逃窜。
林砚吓得连忙缩到树后，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它消失在密林深处。
还没等她松口气，山洞里又接连冲出两只血蝙蝠，同样是伤痕累累，落荒而逃。
看来，清虚道长在里面占了上风！
林砚稍稍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她就听到山洞里传来清虚道长一声闷哼，似乎受了伤！
“道长！”林砚忍不住低呼一声，下意识地就想冲过去。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站住。”
林砚浑身一僵，猛地回头，只见不知何时，那白衣人竟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依旧是白衣胜雪，纤尘不染，手中握着那把似琴非琴的乐器，面容隐藏在光影之下，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眼睛，清冷如寒潭，正静静地看着她。
是他！那个在竹林里惊鸿一瞥的白衣人！
林砚的心脏漏跳了一拍，惊讶和疑惑瞬间涌上心头：“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衣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目光越过她，看向那山洞的方向，眉头微蹙，似乎在倾听里面的动静。
山洞里的打斗声还在继续，但清虚道长的声音听起来越来越吃力，嘶鸣声也愈发凄厉，显然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道长他……”林砚急得不行，“他可能受伤了，我得去帮他！”
她刚想迈步，却被白衣人拦住了。
“不必。”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他没事。”
话音刚落，山洞里忽然传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剑鸣！紧接着，所有的嘶吼和打斗声都戛然而止。
山林间瞬间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林砚愣在原地，心提到了嗓子眼。
过了一会儿，一个踉跄的身影从山洞里走了出来。
是清虚道长。
他身上的道袍沾满了黑色的血迹，左臂似乎受了伤，正用右手捂着，脸色苍白，气息也有些紊乱，但眼神依旧清明。他看到站在洞口外的林砚，以及她身后的白衣人，明显愣了一下。
“道长！”林砚连忙跑过去，扶住他，“您没事吧？”
清虚道长摆了摆手，看向白衣人，眼神中带着警惕和疑惑：“这位是……？”
白衣人没有说话，只是目光落在清虚道长身后。
林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清虚道长身后，还拖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穿着灰布衣衫的中年男子，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纸，身上有多处爪痕，鲜血浸透了衣衫，显然就是被血蝙蝠抓走的那个人。他气息微弱，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几乎让人以为已经没了气息。
“他还有气，”清虚道长喘了口气，对林砚道，“得赶紧救他。”
他又看向白衣人，拱手道：“多谢这位道友提醒。贫道青云观清虚，不知道友高姓大名？”
白衣人这才开口，声音清冷，吐出两个字：
“蓝湛。”
蓝湛？
林砚和清虚道长都是一愣。
林砚的脑子更是“嗡”的一声，像是有惊雷炸开！
蓝湛？！
那不就是蓝忘机吗？！
姑苏蓝氏二公子，蓝忘机，字忘机！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再次遇到他！而且，他竟然直接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林砚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白衣人，心跳如擂鼓。此刻距离近了，她终于能看清他的面容。
眉目如画，肤白胜雪，鼻梁高挺，唇色偏淡，一双眼睛如同含着千年寒冰，清冷而疏离。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却又偏偏生得极美，美得惊心动魄。
这……这就是蓝忘机？
那个在书里雅正端方、不苟言笑，却又在魏无羡死后，问灵十三载，等一不归人的蓝忘机？
林砚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震惊、激动、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惶恐。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如此近距离地看到书中的人物，而且还是蓝忘机这样重要的角色。
清虚道长显然也听过蓝忘机的名号，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连忙拱手道：“原来是蓝二公子！失敬失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
蓝忘机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他的目光落在那个昏迷的中年男子身上，淡淡道：“还有救。”
清虚道长点头：“正是。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尽快带他回村救治。”
他看向林砚：“阿砚姑娘，劳烦你帮我搭把手。”
“哦，好！”林砚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和清虚道长一起，小心翼翼地扶起那个昏迷的男子。
蓝忘机看着他们，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也没有要帮忙的打算，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仿佛只是一个无关的旁观者。
清虚道长也不在意，他知道蓝氏之人向来清冷寡言，能在此地遇到，已是意外。
两人搀扶着昏迷的男子，准备下山。林砚走在后面，忍不住回头看了蓝忘机一眼。
他依旧站在原地，白衣在昏暗的林间格外显眼，目光似乎正落在她身上，又似乎只是在看前方的虚空。
四目相对的瞬间，林砚像是被烫到一般，连忙低下头，加快了脚步。
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着，久久无法平息。
蓝忘机……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也是来追查血蝙蝠的吗？
还有聂怀桑，还有清虚道长……越来越多的人卷入这件事，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林砚甩了甩头，强迫自己把这些纷乱的思绪压下去。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人安全带回村里。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转身之后，蓝忘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密林深处，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才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这个女子……身上的气息，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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