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试探

校内赛没有采用残酷的淘汰制，而是循环积分赛。这意味着每个人都有多次上场机会，也能更充分地暴露问题和展现实力。对于浮雨这样的新队员来说，这是融入和观察的绝佳机会。

比赛日，球场边弥漫着与平日训练不同的紧张气氛。

浮雨被分在B组，同组有乔振宇、贺鑫龙、张漾漾等几人。她的第一场比赛对手恰好是乔振宇。

乔振宇一上场就充满了表现欲，他的扣杀确实凌厉，力量十足。但浮雨很快发现，他过于依赖自己的杀招，线路变化不多，且容易在久攻不下时变得急躁。

浮雨没有与他硬拼。她利用自己精准的底线控制和左右手切换的优势，不断地将球回到乔振宇最不舒服的位置，迫使他移动，消耗他的体力。当乔振宇寻找到机会跳起扣杀时，浮雨早已预判到落点，或用一记轻巧的卸力小球，或用一记快速的平击穿越球，让他的重扣屡屡落空。

比赛在一种看似平和，实则完全被浮雨掌控的节奏中进行。乔振宇空有力量无处使，最终以悬殊的比分落败。他下场时有些垂头丧气，看向浮雨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不再是单纯的热情。

浮雨平静地收拾着球拍，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次寻常的训练。她能感觉到有几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其中一道，来自隔壁A组场地刚刚结束比赛的桌治。

他没有走过来，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隔着一段距离，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当浮雨抬眼望过去时，他并没有避开视线，反而微微抬了抬下巴，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似乎更深了些，然后才转身走向休息区。

浮雨的心轻轻一动。他看懂了。看懂了她如何用最省力的方式瓦解了乔振宇的进攻，那种基于精确计算和稳定执行的风格，与记忆中那个依靠头脑打球的男孩何其相似。

接下来的几场小组赛，浮雨依旧稳定发挥，未尝败绩。她对阵贺鑫龙时，再次复制了训练时的策略，用控制和落点化解力量，轻松取胜。对阵擅长蛇球的张漾漾，她则利用自己快速的左右移动和精准的直线球，频频攻击张漾漾相对薄弱的反手位，限制了其蛇球的发挥。

她的表现引起了所有队员的重视。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有天赋的新人，没想到实力如此深不可测，风格还如此独特难缠。

桌治在A组的比赛同样全胜。他的比赛风格华丽而富有攻击性，各种旋转、放短、突袭上网信手拈来，让对手防不胜防。但细心观察可以发现，他在比赛中，尤其是在对阵一些风格鲜明的队员时，似乎也在有意无意地调整着自己的打法，像是在进行某种测试，或者……像是在寻找某种印证。

循环赛间隙，队员们三三两两地休息、补充水分。

浮雨独自坐在长凳的一端，用毛巾轻轻擦拭着脖颈上的汗水。

桌治坐在不远处的另一端，正仰头喝着水。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浮雨放在身边的网球包，以及她那双明显左右手磨损程度不同的运动鞋。

“喂，桌治，”司阳走过来，递给他一瓶新的功能饮料，“下一场你对严泽明，他的数据网球可不好对付，别阴沟里翻船。”

桌治接过饮料，拧开盖子，视线却依然若有似无地飘向浮雨那边，语气带着一贯的慵懒和自信：“数据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不远处的浮雨听清。

浮雨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这句话，很久以前，似乎也有人对她说过。在一个阳光同样炽热的午后，一个瘦小的男孩在分析对手时，带着不屑又骄傲的神情，说着类似的话。

她没有抬头，但握着毛巾的手指微微收紧。

桌治将她的细微反应尽收眼底，他仰头喝了一大口水，喉结滚动，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他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试图靠近。

有些问题，不需要急于用语言去询问。在球场上，球拍和网球会是最好的交流工具。他们之间的这场无声的试探，才刚刚开始。他相信，随着比赛的深入，随着更多的交锋，答案自然会浮出水面。

而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

浮雨同样清楚这一点。她将毛巾叠好，重新绑了绑脑后的马尾，眼神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和坚定。

无论桌治是否认出了她，无论过去如何，现在，她站在这里，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网球。其他的，顺其自然就好。

校内赛仍在继续，两个同样骄傲又同样藏着秘密的天才，在各自的轨道上运行着，等待着必然会产生交集的那个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