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树下的戏腔题

南京理工大学的秋意比别处更缠绵些，郭予童拖着最后一个行李箱走进宿舍楼时，梧桐叶正簌簌地往下落，在地上铺出层软乎乎的金毯。报到处的学姐笑着帮她登记

夕夕学姐物理系的？巧了，我们楼里好几个物理系的学霸呢。

郭予童学姐好，我叫郭予童。

她笑着点头，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点乱。

忙活到傍晚，宿舍总算收拾妥当。同宿舍的三个姑娘都是不同专业的，叽叽喳喳地分享着家乡的特产，郭予童把从家里带来的盐水鸭分给大家，很快就混熟了。

林乐浠予童，你这件裙子好可爱啊，小熊图案的！

下铺的女生指着她身上的衣服，米白色的针织裙，裙摆缀着一圈毛绒绒的小熊耳朵，衬得她脸颊圆圆的，像个没长大的娃娃。

郭予童摸了摸裙摆，笑

郭予童我妈给买的，说开学第一天穿得精神点。

黎宥宜对了，你手机一直在响，是不是家里来电话了？

另一个女生提醒她。

她拿起手机，是郭致远发来的消息：“安顿好了吗？晚上别熬夜，记得给你妈回个电话。”后面还跟着个笨拙的爱心表情。林慧则发了张家里猫咪的照片，配文：“煤球想你了。”

郭予童笑着回了句“一切安好，勿念”，忽然想起早上出门时，林慧偷偷往她包里塞的录音笔，小声说：“想唱戏了就录一段，别憋着。”

她心里一动，看了看窗外。夕阳把梧桐叶染成了琥珀色，风穿过叶隙，带着点清冽的桂花香。宿舍楼下的小广场上，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在散步，不远处的梧桐树下，正好有片空旷的地方，落满了叶子，踩上去沙沙响。

郭予童我出去透透气，拍几张照片给家里发过去。

她跟室友打了声招呼，抓起手机就跑下了楼。

秋阳正好斜斜地照在梧桐树下，光影斑驳。郭予童站在一棵最粗的梧桐树下，裙摆被风吹得轻轻扬起。她打开手机相机，调成录像模式，对着自己。屏幕里的女孩，扎着简单的马尾，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穿着毛茸茸的小熊裙，看起来乖巧又稚气。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头，忽然微微侧身，抬手做了个云手的姿势，眼神瞬间变了。刚才还带着点懵懂的目光，此刻清亮起来，带着股说不出的韵味，像从旧时光里走出来的人儿。

郭予童“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

一句戏腔陡然出口，清亮婉转，带着点程派的幽咽婉转，和她这身可爱的装扮形成了奇妙的反差。路过的学生都停下了脚步，惊讶地看着她。有几个抱着书的男生，差点把手里的书掉在地上。

郭予童却像是没看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的脚步随着唱腔轻轻移动，抬手、回眸，每个动作都有模有样，虽然带着点青涩，却透着股认真劲儿。阳光落在她扬起的侧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裙摆上的小熊耳朵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可爱的装扮和成熟的戏腔交织在一起，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郭予童未曾开言我心内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

她唱到动情处，眉头微蹙，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凄切，仿佛真的成了那个蒙冤受屈的苏三。有个女生举着手机，悄悄录了起来，嘴里小声惊叹：“天呐，唱得也太好听了吧！”

郭予童唱完一段，对着镜头眨了眨眼，刚才的戏韵瞬间褪去，又变回那个带着点羞赧的小姑娘，吐了吐舌头

郭予童献丑啦，最近刚学的。

郭予童她把视频保存好，想了想，发给了林慧，配文：“妈，你看我没偷懒吧？”

刚发出去，就收到了林慧的秒回：“唱得真好！比上次又进步了！就是这衣服……反差有点大，不过可爱！”后面跟着一串鼓掌的表情。

郭致远的消息也来了：“刚跟你妈视频，听见了！不错不错，就是别耽误学习。”

郭予童笑着回复“知道啦”，转身想回宿舍，却发现周围已经围了几个学生。

林璟珩同学，你唱得太好了吧！是专门学过吗？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问，眼里满是崇拜。

郭予童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郭予童就跟着视频学的，瞎唱。

林璟珩太谦虚了，我爷爷是票友，我从小听戏，你这水平可不像是瞎唱的。

林璟珩你还会唱别的吗？比如《锁麟囊》？

郭予童会一点点……

林璟珩能不能再唱一段？

郭予童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点了点头

郭予童那就唱一小段吧

郭予童这才是今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

唱腔温柔婉转，带着点劫后余生的释然，比刚才的《苏三起解》更多了几分细腻。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仿佛轻了许多。

一曲唱罢，掌声响了起来。郭予童红着脸鞠了一躬，抱着手机跑回了宿舍，身后的梧桐叶还在簌簌落下，像是在为她轻轻喝彩。

回到宿舍，她把刚才的视频发在了自己的社交账号上，标题写着：“开学第一天，在南理的梧桐树下，唱一段～”

没一会儿，就收到了好多点赞。她翻着评论，忽然看到一条熟悉的头像——是她关注了很久的一个德云社粉丝账号，评论说：“这戏腔绝了！有点像辫儿哥的味道！”

郭予童心里一甜，想起张云雷在台上唱《锁麟囊》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她对着手机屏幕，小声说：“以后要更努力学才行啊。”

窗外的月光爬上窗台，梧桐叶的影子在墙上轻轻晃动。郭予童摸了摸口袋里的录音笔，觉得这个开学第一天，好像比想象中要美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