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谅》的弦音落下时,全场的掌声像潮水般涌来。郭予童坐在台下,手里的应援幅被攥得发皱,眼睛却亮得像落了星子。
周九良站在台上,指尖还停留在三弦上,侧脸在灯光下透着柔和的轮廓。孟鹤堂笑着推了他一把
孟鹤堂行啊九良,今天这弦子弹得,比平时多了三分劲儿。
周九良没接话,目光却往台下扫了一圈,精准地落在前排那个穿小熊棉袄的身影上。她正仰着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两个熊耳朵随着鼓掌的动作轻轻晃动,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他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赶紧移开目光,跟着孟鹤堂鞠躬谢幕。
返场时,粉丝们点了好几段传统唱段,周九良都一一应了。轮到最后一段时,他忽然说
周九良唱段《锁麟囊》吧,最近听人唱过,觉得不错。
郭予童的心猛地一跳。他说的“最近听人唱过”,是指自己吗?
弦音再起,比刚才的《挡谅》更柔婉些。周九良的声音不似张云雷那般温润,却带着股独特的沉郁,把“这才是今生难预料”唱得百转千回。郭予童听得入了迷,仿佛又回到南京的梧桐树下,自己对着视频练唱的那些清晨。
演出结束时,郭予童还愣在座位上,被林乐浠拽着才慢慢站起来。
林乐浠发什么呆呢?快走啊,去后台那边碰碰运气,说不定能堵到人!
郭予童算了吧
郭予童摇摇头
郭予童人肯定很多。
她更想把这份悸动留在心里,像珍藏实验室里的精密仪器一样,小心翼翼,不敢轻易触碰。
两人随着人流往外走,场馆外的冷风一吹,郭予童才觉得脸颊发烫。林乐浠掏出手机看时间
林乐浠快十点了,找点东西吃吧?我知道附近有家涮肉馆,营业到半夜呢。
郭予童好啊
郭予童点头,脚步却不自觉地往后台出口的方向瞥了一眼。那里已经围了不少粉丝,举着相机和签名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刚才的演出。
涮肉馆藏在街角,门脸不大,进去却暖融融的。铜锅子烧得滚开,羊肉卷在清汤里涮上几秒,裹着麻酱送进嘴里,瞬间驱散了浑身的寒气。
林乐浠太香了!
林乐浠往嘴里塞着糖蒜,含糊不清地说
林乐浠比南京的火锅有味道多了!
郭予童笑着点头,夹起一片白菜放进锅里。热气模糊了眼镜片,她摘下眼镜擦了擦,刚戴上,目光就定住了。
他们已经换了便装,孟鹤堂穿件黑色羽绒服,周九良则套着件灰色连帽衫,帽子拉得很低,只露出个下巴。两人显然是刚从后台出来,脸上还带着演出后的疲惫,径直走到最里面的卡座坐下。
郭予童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涮肉,耳朵却不由自主地往那边凑。
孟鹤堂刚才那段《锁麟囊》,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唱了?
孟鹤堂的声音传过来,带着笑意
孟鹤堂我记得你平时不爱唱这个。
周九良顺手
周九良的声音闷闷的,像是在剥蒜
周九良听着顺耳
孟鹤堂顺耳?
孟鹤堂我怎么觉得,是唱给某位穿小熊棉袄的小朋友听的?
孟鹤堂孟鹤堂显然不信
郭予童的脸“唰”地红了,筷子差点没拿稳。
周九良没说话,只听见“啪”的一声,像是把剥好的蒜放在碟子里。过了几秒,才听见他低声说:
周九良吃你的肉。
林乐浠也听明白了,用胳膊肘碰了碰郭予童,挤眉弄眼地小声说
林乐浠听到没?提到你了!
郭予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头埋得更低了,连锅里的肉煮老了都没察觉。
就在这时,孟鹤堂忽然站起来
孟鹤堂我去加点炭,你们先吃。
孟鹤堂走远后,卡座里安静了几秒。郭予童感觉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僵硬地抬起头,正好对上周九良看过来的视线。
他已经摘下了帽子,露出额前的碎发,眼睛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亮。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像实验室里正负电荷的瞬间触碰,带着细微的电流。
周九良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周九良那个……
周九良的声音忽然传来,不高,却清晰地落在她耳里
周九良三弦的调,你上次问的,回去练了吗?
郭予童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他还记得!
郭予童练……练了。
她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郭予童就是……总觉得弦音不准。
周九良嗯
周九良有机会的话,我帮你看看。
周九良点头,目光落在她身后的熊尾巴上,嘴角弯了弯
郭予童真的吗?
周九良的目光很认真,不像在开玩笑。
周九良真的
这时孟鹤堂加完炭回来,看到两人在说话,笑着打趣
孟鹤堂哟,这就聊上了?我还以为我们九良要装到散场呢。
周九良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却把碟子里剥好的蒜往郭予童她们桌推了推。
郭予童的脸更红了,赶紧夹了片涮好的羊肉放进嘴里,滚烫的肉汁烫得她舌尖发麻,心里却甜丝丝的。
林乐浠我们……我们快吃完了,先走了
林乐浠看出气氛微妙,赶紧起身结账。
郭予童也跟着站起来,对着周九良鞠了一躬
郭予童谢谢九良老师……还有孟老师。
孟鹤堂慢走
孟鹤堂笑着挥手,周九良也点了点头,目光在她的小熊棉袄上停留了一瞬。
两人走出涮肉馆,冷风吹在脸上,郭予童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郭予童我的天……刚才太紧张了!
林乐浠紧张什么呀
林乐浠笑得一脸暧昧
林乐浠我看九良老师对你挺不一样的,还说要帮你看三弦呢!
郭予童没说话,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他看过来的眼神,他说“有机会的话”时的认真,还有他推过来的那碟蒜。
而涮肉馆里,孟鹤堂看着周九良把那碟蒜又拉了回去,忍不住笑
孟鹤堂怎么,送人了又舍不得?
周九良没理他,夹起一片羊肉放进锅里,眼神却往门口瞟了一眼,空荡荡的,只有冷风卷着雪花灌进来。
周九良这丫头
周九良胆子挺小。
他低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
孟鹤堂胆子小还敢穿成这样来看演出?
孟鹤堂挑眉
周九良我看是胆子大得很,知道你吃这套。
周九良的耳尖微微发红,没再反驳,只是手里的筷子动得快了些。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地响,像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偶遇,轻轻打着节拍。
郭予童和林乐浠走在回表姐家的路上,雪又开始下了,落在熊耳朵上,簌簌地响。郭予童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涮肉馆的方向,暖黄的灯光透过窗户映出来,像块融化的蜜糖。
林乐浠怎么了?
林乐浠问
郭予童就是觉得……北京的冬天,好像也没那么冷。
郭予童没什么。
郭予童摇摇头,嘴角却忍不住弯了起来,
至少,有热腾腾的涮肉,有意外听到的《锁麟囊》,还有街角那匆匆一瞥里,藏着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她抬手摸了摸发间的凤凰银簪,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瞬间清醒——明天就要回南京了,这场北京的梦,也该醒了。
可心里那点期待,却像实验室里恒温培养的菌种,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悄悄发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