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音室的暖黄灯光晕染出柔和的轮廓,师歌恕刚收起揽月琴的清辉,便被师律轻轻抱住。少年身形挺拔,却在这一刻卸下了所有的戾气与防备,将头埋在父亲肩头,声音带着未散的鼻音,像极了儿时撒娇的模样:“父亲,陪我睡一晚吧。”
师歌恕心头一软,抬手顺了顺他的发丝,指尖触到那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细腻肌理,温声道:“好。”
顶层豪宅的主卧宽敞明亮,落地窗外的城市灯火化作朦胧的星子,铺在柔软的地毯上。师律蜷在师歌恕身侧,手臂紧紧缠着他的胳膊,仿佛这样就能汲取足够的安全感。沉默良久,他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狡黠:“父亲,你猜猜,我这一化三琴,是怎么做到的?”
师歌恕侧过身,指尖轻轻描摹着他的眉眼,眼底满是笑意:“能让小提琴、大提琴、低音提琴自由切换,定是吃透了提琴家族的精髓。你们师家世代与乐器结缘,你更是浸淫制琴之道百万年,想必是摸透了提琴的结构肌理,才能在一把琴上实现三形态的转化。”
师律眼睛一亮,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孩子,兴奋地坐起身,语气也轻快了许多:“父亲果然懂我!提琴家族看着形态各异,核心却都是‘共鸣’与‘张力’——小提琴的小巧在于高频共鸣,大提琴的醇厚源于腔体扩容,低音提琴的磅礴依赖琴弦加粗与张力调整。我做的,不过是把这些核心要素整合,再用圣器特有的流光金属做琴身,让它能根据灵力催动自由变形。”
他伸手在空中虚划,模拟着制琴的动作,眼底闪烁着对匠艺的痴迷:“琴身内部藏着三层可伸缩共鸣腔,琴弦是用星核银丝混合深海鲛绡织成,能随形态变化自动调整粗细与张力;琴弓则是取了极北冰原的千年古木,外层裹着流光金属,变形时能同步调整长度与弧度。百万年里,我制过的琴何止千万,一化三、一化四、甚至一化五六的都有——有的能在笛箫间切换,有的能在筝琴中变形,这一化三琴不过是其中最顺手的一件。”
师歌恕静静听着,看着他谈起制琴时眼里的光,心中的感慨油然而生。这孩子,天生就是为乐器而生的,那些冰冷的金属、木材,在他手中总能化作有灵的生命。
“那你当年为何偏选这把琴自保?”师歌恕轻声问道。
提到这个,师律的兴奋稍稍褪去,重新蜷回师歌恕身边,声音低沉了些:“百万年前,星际间战乱频繁,圣器的力量既是守护,也是祸端。我制琴无数,难免引来觊觎,那些想抢夺圣器、或是怕我力量失控的势力,没少暗中出手。提琴家族虽音色优美、穿透力强,却有个致命缺点——形态固定,应对不同场景时总有局限。小提琴适合近战锐杀,却难挡大范围攻击;低音提琴能控场,却不够灵活。”
他顿了顿,想起那些刀光剑影的岁月,语气带着一丝后怕:“我需要一把能应对各种情况的琴,既能在近身缠斗时用渡灵琴破敌,也能在大规模厮杀时用沉渊琴震杀,还能在遭遇星系级危机时用沧澜琴控场。这一化三琴,刚好弥补了提琴家族的短板,成了我最得力的防身武器。后来禁令下来,父亲要封印乐器库,我思来想去,还是把它留了下来——不是舍不得,是真的需要一件能让自己安心的武器。”
“至于齐烬……”师律的声音柔和了许多,“这琴诞生不到一年,他就遭遇了星际追杀。那时候他还小,灵力尚未大成,被一群亡命之徒围在陨星带,眼看就要出事。我刚好路过,用渡灵琴杀退了敌人,他抱着我的腿哭,说以后也要像我一样,能用琴保护自己。”
他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红发炸毛的小家伙:“我见他喜欢,又念着他是师齐两家的希望,便和他签了合同。表面说是借用,实则是给了他永久使用权——我知道齐诡常年在外征战,没时间护着他,这琴能多给他一层保障。没想到这小子悟性极高,不到半年就吃透了三形态的弹奏技巧,后来还经常召唤出来消遣,有时候弹的曲子,比我这个制作者还要有味道。”
师歌恕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心中了然。原来那阴阳合同的背后,藏着这样一份跨越多年的兄弟情分。
“禁令下来后,我把大部分琴都封进了乐器库。”师律的语气带着一丝怅然,却很快又振作起来,“那些一化三琴,前前后后做了八千件,都按不同的音色和威力分级,有的适合疗愈,有的适合杀敌,有的适合演奏。虽然不能拿出来用,但想想它们安安稳稳地躺在乐器库里,也挺好。”
他忽然笑了,语气带着几分得意:“不过我也没闲着。乐展销售的工作看似普通,却能接触到全星际的乐器爱好者,有时候遇到识货的,还能聊上几句制琴心得。五音疗愈更是让我找到了新的乐趣,看着那些被病痛或戾气困扰的人,在我的琴音中慢慢平复,那种成就感,不输当年打造出顶级圣器。这几年下来,我也赚了不少钱,足够我在这繁华都市里安稳生活,还能时不时去各地采风,寻找新的制琴灵感。”
师歌恕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温和:“委屈你了。当年封印乐器库,我也是怕你被力量反噬,毕竟百万年的制琴生涯,你手里的圣器太多,威力太大,稍有不慎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我知道父亲是为我好。”师律往他怀里缩了缩,声音软糯,“以前是我太钻牛角尖,总觉得失去了乐器库就失去了一切。直到今晚听父亲弹了这么多琴,又聊了这么多,我才明白,真正的热爱从不会被封印——只要我还能弹,还能制,还能在音乐里找到快乐,就足够了。”
窗外的灯火渐渐黯淡,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师律的声音越来越轻,带着浓浓的睡意,却还在喃喃自语:“维也纳的音乐会,我想弹那首《星河之韵》,用渡灵琴的清透开篇,沉渊琴的醇厚承接,沧澜琴的磅礴收尾……父亲,你一定要陪我去。”
师歌恕轻轻应着:“好,父亲陪你。”
他看着身边熟睡的儿子,眉眼间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心中满是柔软。百万年的制琴匠心,八千件一化三琴,跨越多年的兄弟情分,还有那些藏在怨怼背后的不甘与热爱,都在这个夜晚一一铺展。师律或许永远不会放弃对制琴的痴迷,但他已经学会了与规则相处,与自己和解。
师歌恕抬手关掉床头灯,将他往怀里揽了揽。夜色温柔,琴音余韵未了,这个承载着百万年制琴传奇的少年,终于在父亲的怀抱里,卸下了所有的防备与戾气,沉入了安稳的梦乡。而属于他的音乐之旅,才刚刚翻开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