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时空的涟漪
意识回归的瞬间，伊月璃首先感受到的是手腕上墨渊传递来的、鳞片微微收紧的触感。这不是她霍格沃茨的宿舍，也不是斯莱特林家族某个古老的安全屋。空气中的味道粗粝而陌生——潮湿的霉味、腐烂垃圾的酸臭，以及一种工业城镇特有的、混合了煤烟和某种劣质化学试剂的刺鼻气味。
时间转换器又一次不受控制地将她抛离了原有的轨迹。
她面无表情地环顾四周。一条狭窄、肮脏的小巷，墙壁斑驳，路面坑洼，积水映不出天空完整的颜色。典型的、二十世纪下半叶英格兰的工业贫民区景象。根据建筑风格和衰败程度判断，距离她上次所在的时空，恐怕有些年头了。
腕上的“手镯”动了动，墨渊细小如宝石的头部微微抬起，分叉的信子无声地探出，捕捉着空气中的信息。「年代……早于主时间线。具体坐标待确认。」一个冰冷的意念直接传入伊月璃脑海。作为萨拉查·斯莱特林血脉的守护蛇怪，墨渊拥有远超普通蛇类的智慧和魔力感知能力。
伊月璃轻轻抚过墨渊冰凉的鳞片，示意了解。她拢了拢身上那件即使在晦暗光线下也流淌着微弱银辉的古老式样长袍，将自己更隐蔽地置于墙角的阴影中。一头长及脚踝的银发被她用一根简单的木簪绾起，几缕发丝垂落颊边，衬得她肤色愈发剔透，也与这污浊的环境形成了极端诡异的对比。她早已习惯时空穿梭带来的不确定性，也习惯了时间之力对她这位“最后的梅林-斯莱特林”血脉的某种偏爱——它总不会将她置于真正的绝境，甚至偶尔会替她遮掩踪迹，避免过早被这个时代的“黑暗”所注意。
现在，需要确定具体的时间和地点。
就在她准备悄无声息地探查时，一阵压抑的、属于孩童的呜咽和几声嚣张的嘲骂从小巷深处传来。
“……怪胎！鼻涕精！滚回你的下水道去！”
“穿你妈妈的旧裙子吧，穷鬼！”
伊月璃的脚步顿住。不是因为那些幼稚的欺凌，而是那个绰号——“鼻涕精”。一个尘封的、只属于某个特定人物的、充满恶意的童年标签。
她眸光微闪，身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向前滑去。巷子尽头，几个穿着邋遢的麻瓜男孩正围着什么，一边叫骂一边投掷着小石子。当他们哄笑着散开，跑出小巷后，露出了被他们围在中间的那个瘦小身影。
一个男孩。
非常瘦小，看起来长期营养不良。不合身的衣服——确切地说，是一件被改得歪歪扭扭的女式衬衫和一条过短的裤子——套在他身上，更显狼狈。黑色的头发油腻腻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两侧。他蜷缩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身体因为愤怒和屈辱而微微发抖。地上散落着几本破旧的书籍，封面上的标题暗示着它们超出了普通儿童阅读的范畴。
即使他低着头，伊月璃也立刻认出了他。
西弗勒斯·斯内普。如此年幼，如此……脆弱。比她之前任何一次无意中窥见的时空片段都要早。这大概是……他七八岁时的光景。
一种奇异的感觉掠过伊月璃心头。不是同情，同情这种情绪对她而言早已陌生；也不是怜悯，她深知这个男孩未来会成长为怎样强大而坚韧的男人。那更像是一种……确认。如同在阅读一本早已知道结局的书，终于翻到了故事最初、最为灰暗的序章。
她站在原地，冷漠地注视着。看着小斯内普慢慢放下手臂，露出那双此刻已经因为怒火和泪水而显得格外明亮的黑眼睛。他脸上有擦伤，嘴角也破了，但他死死咬着下唇，硬生生把眼眶里的水汽逼了回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凶狠的倔强。
他挣扎着爬起来，顾不上拍打身上的尘土，第一件事是急忙去捡拾散落在地上的书。那些书是他的珍宝，是他的避难所，是这肮脏现实里唯一能带给他尊严和希望的东西。他的动作急切而珍惜，用袖子小心地擦去封面的污渍。
就在他捡起最后一本书，准备立刻逃离这个让他受辱的地方时，他猛地抬起了头。
然后，他看到了她。
阴影里，站着一个穿着奇怪银色长袍的……女孩？女人？她有一头他从未见过的、像月光织成的瀑布一样的银色头发，几缕发丝在昏暗光线下仿佛自带微光。她的脸很精致，却没有任何表情，一双同样是银色的眼睛正静静地看着他，里面没有好奇，没有惊讶，甚至没有寻常人看到他这副狼狈模样时会流露出的鄙夷或怜悯。
她就只是看着，如同神明俯视蝼蚁，带着一种穿越了无尽时空的漠然。
小西弗勒斯僵住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她不像附近的任何居民，甚至不像他在偶尔偷偷溜去对角巷时惊鸿一瞥见过的那些穿着古怪的巫师。她看起来……不属于这里，不属于任何他认知的世界。一种本能的警惕和自惭形秽让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将刚捡起来的书紧紧抱在胸前，像是一道脆弱的壁垒。
“你是谁？”他的声音带着孩童的清脆，但因为紧张和之前的哭泣而有些沙哑，语气里充满了不符合年龄的戒备和敌意。在这条巷子里，任何陌生人都可能意味着新的危险。
伊月璃的目光扫过他紧抱着的书本封面——《魔法理论初探》。一个在麻瓜世界挣扎、却早已心向魔法界的小巫师。她向前迈了一步，走出了阴影。银色的长袍下摆拂过潮湿的地面，却纤尘不染。
一个突如其来的、近乎荒谬的念头划过她向来冷静的脑海。或许是因为时间之力的恶作剧，或许是因为眼前这个幼年斯内普与她认知中那个阴沉蝙蝠般的男人反差太大，她鬼使神差地开口，声音清冷如玉器轻击，在这寂静的小巷里异常清晰：
“我是梅林派来的天使。”
小西弗勒斯愣住了。天使？梅林？他黑曜石般的眼睛瞬间瞪大了，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他飞快地上下打量着伊月璃，从她非凡的银发到她奇特的袍子，尽管这一切都超出了他的常识，但他那过早品尝世间炎凉而变得极其敏锐的直觉，以及那双善于观察的眼睛，立刻捕捉到了她话语中的不协调。天使？梅林？他肮脏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不符合年龄的、充满了讥讽和“你看我像会信这种鬼话吗”的表情。
伊月璃将他脸上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典型的斯内普式反应，即使在这个年纪也已初现端倪——多疑、尖锐、善于戳破虚伪。她并不在意他的怀疑，甚至觉得有点……有趣？这个词对她来说很陌生。
她只是又向前走了两步，离他更近了一些。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尘土味，还有一丝……也许是魔药材料？这么小就开始接触了么？
小斯内普因为她的靠近而更加紧张，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似乎随时准备逃跑或反击。
但伊月璃没有再做任何事。她停留在他面前，银色的眼眸深深地望进他那双充满了戒备和困惑的黑眼睛里。时间之力的波动开始在她周身变得明显，她知道自己停留的时限快到了。
这一次，她没有像以往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或许是因为他眼中的倔强触动了她内心深处某个极其细微的角落，她留下了一句话，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笃定：
“你会进入那个世界，西弗勒斯·斯内普。”
说完，不等男孩从她竟然知道他的名字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伊月璃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如同被风吹散的轻烟，又像是融化在阳光下的冰雪，就在小西弗勒斯瞪大的双眼注视下，彻底消失不见。
小巷恢复了之前的寂静和肮脏，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只有空气中，似乎还隐约残留着一丝清冷的、非人间的幽香。
小西弗勒斯呆呆地站在原地，抱着他破旧的书本，半天没有动弹。他用力眨了眨眼，又揉了揉，眼前空无一物。是幻觉吗？因为挨打和饥饿产生的幻觉？可是……那残留的奇异香气，还有那个女人……“天使”？她叫出了他的名字……
他猛地摇头，试图驱散这荒谬的念头。梅林派来的天使？怎么可能！但那双冰冷的银色眼睛，和那句“你会进入那个世界”……却像一颗种子，悄然落在他充满阴霾的心底。
他紧了紧怀中的书，最后看了一眼伊月璃消失的地方，然后转过身，飞快地、一瘸一拐地跑出了小巷，跑向那个被称为“家”的、同样冰冷压抑的所在地。
而此刻的伊月璃，已经感受到了时空转换的拉扯。在彻底离开这个时间点之前，她最后一个念头是：原来他这么小的时候，就已经像一只受伤后更加警惕的幼蛇了。
时空扭曲，光影变幻。
下一次相遇，会在何时何地？
她期待着，见到不同时期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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