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师站在流光溢彩的琉璃台上,额角渗出一丝细密的冷汗。台下,那位人称“活阎王”的傅氏集团掌门人傅晏辞,只是微微向后靠在了天鹅绒座椅上,甚至没开口,周遭的空气就仿佛骤然降了几度。
“北宋影青釉斗笠盏,品相完美,传承有序,底价五百万。”拍卖师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这件重宝的流拍,似乎已成定局。满场宾客衣香鬓影,却无一人敢应声,目光或明或暗地聚焦在傅晏辞身上,谁也不知道这位爷此刻的不悦是为何故。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即将吞噬一切时,一个清凌凌的声音,不高,却像玉珠落盘,清晰地敲在每个人的耳畔。
“六百。”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傅晏辞身上,齐刷刷地转向声音来处。
那是一个坐在中排靠过道位置的年轻女子。一袭简约的烟灰色缎面长裙,衬得她肌肤如玉,气质清冷。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既不张扬,也无怯意,仿佛刚才只是报出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数字。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耳垂上那枚小小的、光泽温润的珍珠耳钉,在璀璨的水晶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晕,与她整个人散发出的沉静气场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她是戚柒。一个对在场绝大多数人而言,完全陌生的面孔。
“嘶……她是谁?”
“没见过,哪家的千金?胆子不小,敢跟傅先生抢东西?”
“不像,倒像是……唐老引荐的那位曦禾艺术顾问?”
细碎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傅晏辞也终于侧过头,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了戚柒身上。那眼神深邃,带着审视与探究,像鹰隼锁定猎物前的冷静评估。他身边的特助陆辰逸立刻上前半步,低声道:“傅先生,需要……”
傅晏辞抬手,极轻微地制止了他。他的视线在戚柒耳垂的珍珠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无人能窥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六百一次,六百两次……”拍卖师如梦初醒,赶紧举槌。
“七百万。”一个略带不羁的声音从二楼包厢响起。众人抬头,只见顶流巨星沈聿斜倚在栏杆上,俊美得近乎妖孽的脸上挂着玩味的笑,目光却直直落在戚柒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兴趣。“这位小姐眼光独到,沈某也想凑个热闹。”
场内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傅晏辞、沈聿,还有这个神秘女子……这戏码可比拍卖本身精彩多了。
戚柒却连眉梢都未动一下。她只是微微侧身,仰头看向二楼,唇角弯起一个更明显的弧度,声音依旧平和:“沈先生好兴致。不过,君子不夺人所好,这盏茶盏,与我今日的研究课题相关,志在必得。八百万。”
她的话说得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更妙的是,她巧妙地避开了与傅晏辞的直接冲突,将矛头转向了后来者沈聿,同时点明自己“志在必得”是出于学术目的,而非意气之争。
沈聿挑眉,笑意更深,正要开口,另一个略显冷硬的声音插了进来。
“一千万。”
这次出价的是个非常年轻的男子,坐在前排,穿着潮牌卫衣,与周围西装革履的环境格格不入。他转过头,露出一张桀骜不驯的帅脸,正是如今电竞圈和科技新贵圈都炙手可热的谢临。他看也没看那茶盏,眼神锐利地盯住戚柒,带着几分挑衅和浓厚的兴趣。“我看上的东西,从来不会让。”
三方竞价!为了一件原本可能流拍的瓷器,而且目标似乎都不仅仅是瓷器本身。整个拍卖厅的气氛被推向了高潮。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戚柒的反应。
戚柒心中轻笑。鱼饵已下,鱼儿们果然循味而来了。傅晏辞这条大鱼沉稳深邃,沈聿这条桃花鱼风流主动,谢临这条年下狼鱼冲动直接。很好,比她预想的还要顺利。
她没有立刻加价,而是优雅地端起手边的香槟杯,轻轻晃了晃,浅啜一口。这个短暂的停顿,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张力,仿佛在掂量,又仿佛在无声地宣告:主动权,在我手里。
就在这微妙的对峙时刻,一个不和谐的女声响起,带着几分娇嗲和刻意:“晏辞哥,你看这杯子,真的值这么多钱吗?我看也就是个旧碗罢了。”
说话的是紧挨着傅晏辞坐着的苏晚,苏家千金,也是圈内默认最有可能成为傅太太的人选之一。她这话看似天真,实则是在暗指戚柒不识货,胡乱抬价,想借此在傅晏辞面前打压戚柒。
傅晏辞未置一词,目光依旧落在戚柒身上,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戚柒放下酒杯,迎上苏晚带着敌意的目光,笑容未变,声音温软却清晰地传开:“苏小姐有所不知。此盏釉色青中泛白,白中闪青,乃影青釉中极品。其形如倒置斗笠,线条流畅至极,体现了宋代极简美学的巅峰。更重要的是,盏底有一处极难察觉的窑痕,形似新月,与已知的几件宫廷旧藏特征吻合,极可能是同一批贡品。其历史与艺术价值,远非金钱可以简单衡量。”
她语速平缓,娓娓道来,专业素养展露无遗。一番话不仅化解了苏晚的刁难,更无形中抬高了这盏的价值,表明自己出价并非盲目。
苏晚被噎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在傅晏辞面前又不好发作,只能强笑着掩饰尴尬。
戚柒不再看她,目光重新投向拍卖台,从容开口,语气却带着一种一锤定音的决断:“一千两百万。”
这个价格,已经远超市场预期,但也并非离谱到无法接受。她精准地卡在了一个点上,既展示了自己的实力和决心,又不会显得像个冤大头。
沈聿耸耸肩,做了个“你厉害”的手势,放弃了。谢临盯着她,眼神更加锐利,似乎想将她看穿,但最终也只是冷哼了一声,没再追加。
“一千两百万一次!一千两百万两次!一千两百万……成交!”拍卖槌落下,一锤定音。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更多的是各种复杂的目光。戚柒在众人的注视中,优雅起身,走向后台办理交割手续。经过傅晏辞身边时,她能感受到那道极具存在感的视线始终跟随着她,但她没有回望,只是留下一个纤细而淡定的背影。
在后台,她与正准备离开的傅晏辞迎面遇上。狭窄的过道,避无可避。
傅晏辞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靠近时带来强烈的压迫感。他停下脚步,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脸上。
“戚小姐。”他开口,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听不出情绪。
“傅先生。”戚柒微微颔首,笑容得体,耳垂上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很精彩的见解。”他说的似乎是刚才她对斗笠盏的点评。
“傅先生过奖,不过是本职工作。”戚柒应对自如。
傅晏辞的视线再次掠过那枚珍珠耳钉,眼神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戚小姐对宋瓷很有研究?”
“略知一二。尤其是……与‘月’纹相关的器物。”戚柒抬起眼,与他对视,目光清澈,却像含着某种深意。
傅晏辞的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月纹……这是他记忆中那个模糊身影的一个关键印记,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就在这时,他的特助陆辰逸快步走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傅晏辞神色不变,只是对戚柒略一点头:“失陪。”
他转身离开,背影挺拔冷峻。戚柒看着他离去,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指尖轻轻拂过耳垂上的珍珠。
很好。第一步,精准地在他心里投下了一颗石子。让他疑惑,让他联想,让他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她知道,以傅晏辞的性格,回去第一件事,必定是让陆辰逸彻查她的底细。
戚柒走出拍卖行晚风微凉,轻轻拂过她的脸颊。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她面前。她拉开车门坐进去,驾驶座上,她的好友兼最强助攻顾瑾之转过头,递给她一杯热咖啡。
“怎么样?鱼饵奏效了?”顾瑾之笑着问,语气带着了然。
戚柒接过咖啡,暖了暖手,看向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唇角勾起一抹与她刚才在拍卖行里截然不同的、带着几分狡黠和掌控力的微笑。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而且,是条警惕性很高、但已经注意到鱼饵的……大鱼。”
车子汇入车流,消失在夜色中。而关于这位神秘女子戚柒的讨论,才刚刚在上流社会的各个角落里开始发酵。
傅晏辞坐在回宅的劳斯莱斯里,闭目养神。车内只有仪表盘幽蓝的光线。许久,他低沉开口,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
“辰逸,去查。从她的出生到现在,我要知道关于戚柒的一切。”
“尤其是……她和我记忆里的那个人,到底有没有关系。”
陆辰逸恭敬应下:“是,傅先生。”
傅晏辞睁开眼,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前却浮现出戚柒耳垂上那枚珍珠柔和的光泽,以及她提到“月纹”时,那双清澈却又似乎洞悉一切的眼睛。
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注定要掀起波澜。而他,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想要看清石子下的真相。
戚柒为何精准地知道傅晏辞心中的“白月光”与“月纹”有关?她布下的局,下一步会如何展开?傅晏辞的调查,又会揭开她身份的哪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