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约定

“苏同学，昨天表现不错噢。”裴若溪嘴角微扬，露出一个带着温度的笑容。她轻轻拍了拍苏瑾辰的肩膀，目光里盛满毫不掩饰的欣赏。清晨的阳光恰好透过明净的玻璃窗，斜斜地洒落在她身上，为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辉，连发梢都跳动着细碎的光。

“你也不赖。”苏瑾辰迎着她的目光，唇边牵起一抹清浅的笑意，语气里是真诚的肯定。

“算起来，我们做同学都快四年了，”裴若溪眨了眨眼，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我偷偷算过，如果我们运气够好，说不定能做满七年的同班同学。”她的声音轻快，带着点少女独有的憧憬。

七年——这意味着接下来的初中三年，他们也极有可能分在同一个班级。当然，前提是进入同一所初中。不过，以苏瑾辰和裴若溪常年名列前茅的实力，考入本地那所顶尖的初中，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怎么，”苏瑾辰眉梢微挑，故意反问，“听这意思，高中和大学就不打算跟我做同学了？”

“那可太远啦，”裴若溪低下头，无意识地绕着额前的一缕碎发，“高中有那么多选择，大学更是天南海北，变数太多了。”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飘忽。

“那不如，我们先定一个最近的目标？”苏瑾辰凝视着她的眼睛，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裴若溪抬起头，对上他专注的目光。那双眼睛像被晨露洗过的琥珀，在初春的日光里显得格外清澈。她注意到他听人说话时有个小习惯——会微微偏头，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影。这个发现让她心头一动，随即莞尔一笑：“嗯…那就北辰中学吧，省里最好的那一所。”

“有志向啊，好，我们到时候一起考到北辰中学。”苏瑾辰应着，嘴角自然上扬。那笑容仿佛有温度，能融化早春最后一点残雪。

就在这时，另一个少年的声音插了进来，像突然敲响的铃铛打破了静谧。

“你们在聊啥啊，做早操了，快走了。”程修远风风火火地走到苏瑾辰旁边，校服拉链只拉到一半，露出里面浅蓝色的T恤。

裴若溪垂下眼睑，不动声色地将写有“北辰中学”的纸条折进掌心。“没什么，聊聊天而已。”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这个约定是她心底刚刚萌芽的种子，还太娇嫩，经不起任何喧哗的打量。

“神神秘秘的。走了！”程修远哈哈一笑，很自然地搭上苏瑾辰的肩膀，带着他往教室外走去。

阳光从走廊的窗户斜射进来，在两个少年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裴若溪跟在后面几步远的地方，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苏瑾辰身上。

经过三年时光的雕琢，当年那个小个子、微胖的男孩已经悄然蜕变。如今的他身高窜到了一米六二，在同龄人中已算挺拔。曾经圆润的脸庞褪去了稚气的轮廓，显露出清隽的线条，但又不是锋利的棱角，而是像被溪水长久打磨过的鹅卵石，温润而干净。

他的皮肤白皙，却不是孱弱的苍白，而是像上好的宣纸，能透出光来。额前柔软的黑发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偶尔扫过眉骨。肩膀变宽了，曾经合身的校服现在显得有些紧绷，勾勒出少年人抽条时特有的清瘦身形。

但最让裴若溪心动的，是他身上那份历经时光却未曾改变的本质。他走路时依然会下意识地让着程修远的勾肩搭背，听对方喋喋不休时依然会微微侧过头去，嘴角含着那抹一如既往的温柔。当程修远说了什么好笑的话，他转过头来，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那里面的光，和三年前一模一样，清澈、明亮，仿佛盛着整个春天的暖阳。

走廊人声鼎沸，同学们嬉笑着涌向操场。在这片喧嚣中，裴若溪悄悄握紧了掌心里的纸条，仿佛握住了某个闪闪发光的秘密。前方，苏瑾辰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相遇的瞬间，他眼里的光轻轻闪烁，像星子落进了深潭。

裴若溪站在原地，望着两个少年勾肩搭背远去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走廊的阳光追着他们，在苏瑾辰微微泛黄的白色校服上跳跃。

他们还是六年级的小学生，离毕业还有三个月。

裴若溪记得去年秋天，苏瑾辰作为班长站在讲台上主持班会时的模样。那时他刚开始长个子，校服袖子短了一截，手腕清瘦地露在外面。他说话不急不缓，在黑板上写下“我们的理想”五个大字，粉笔字已经初现风骨。“我想做一个能帮助别人的人，”他说这话时眼睛亮亮的，“就像班主任说的，哪怕只是让世界变好一点点。

她也记得他打篮球时的样子。虽然个子不是最高的，但运球过人时眼神专注，投进关键球后会回头寻找她的目光，那时他整个人都散发着藏不住的意气风发。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他随手用校服袖子一抹，又继续在球场上奔跑。

而苏瑾辰见过她最脆弱的一面。那是上学期期末考砸后，裴若溪躲在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里偷偷哭泣。他刚好路过，什么也没问，只是安静地坐在她旁边的石阶上，等她哭够了，才从书包里掏出一包纸巾和一颗大白兔奶糖——那是她最喜欢吃的。

“下次会考好的。”他轻声说，看着她红肿的眼睛，“你可老师的红人。”

他知道她喜欢在课本的边角画小兔子，知道她背书时喜欢绕着操场走圈，知道她害怕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知道她吃食堂一定会要番茄炒蛋，但会把里面的鸡蛋挑出来先吃掉。

这些细碎的了解，像一颗颗被小心收藏的玻璃珠，在他们相处的时光里慢慢积攒，装满了一个透明的罐子。

此刻，早操的广播响彻校园，熟悉的运动员进行曲回荡在走廊里。裴若溪加快脚步跟上，看着前方苏瑾辰和程修远打闹的背影。苏瑾辰的校服后背被阳光照得发亮，随着他的动作泛起细小的褶皱。

他们还是十二岁的孩子，书包里装着漫画书和零食，讨论着昨晚的动画片和明天的体育课。但有些东西正在悄悄改变，像春天里破土而出的嫩芽，细小却坚定。

裴若溪小跑几步，在到达操场前追上了他们。苏瑾辰恰好回过头来，晨光落在他新长出的睫毛上，泛着淡淡的金色。四目相对的瞬间，他朝她笑了笑，那笑容干净得像这个年纪特有的蓝天，没有一丝阴霾。

早操的音乐响亮而欢快，整个六年级的学生都在操场上排好队伍。裴若溪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前排苏瑾辰略显生涩地做着伸展运动，忽然觉得这个春天格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