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的解剖室冷气逼人,楚欲盯着解剖台上那具女尸的脖颈发怔。第三根断裂的舌骨呈现出诡异的螺旋状,这与前两起“窒息案”的伤口形态如出一辙,却又在细微处带着某种刻意的偏差——像是在模仿,又像是在挑衅。
“支队长,法医初步判断,死者胃容物里有高浓度的东莨菪碱,但剂量不足以致命。”实习生小林把报告递过来时,手指在发抖,“更奇怪的是,她指甲缝里的皮屑DNA,比对到了三年前‘连环纵火案’的主犯身上——可那人明明在半年前就病死在监狱里了。”
楚欲捏着报告的指节泛白。没人知道这位楚家大少放弃家族企业来当刑警的真正原因,是为了查清三年前那场烧毁半个证物室的大火——那场火里,不仅烧掉了他负责的纵火案关键证据,还有他唯一的线人,代号“寒鸦”的卧底。更没人见过他办公室抽屉里那枚变形的警徽,是从火场废墟里挖出来的,背面刻着个模糊的“棋”字。
解剖室的门被推开时,消毒水的味道混进一丝雨水的腥气。来人穿着黑色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手里提着个黑色背包,走到楚欲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楚队,我是借调来的犯罪侧写师,棋斓。”
楚欲转身的瞬间,目光像淬了冰的刀。这张脸比记忆里清瘦了太多,下颌线锋利得像刀片,唯独那双眼睛,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冷光,和三年前那个在监控里冲他比出“安全”手势的“寒鸦”,重叠在了一起。
“侧写师?”楚欲的声音压得很低,视线扫过对方手腕上那道浅色的疤痕——那是被烙铁烫伤的,当时“寒鸦”为了取得犯罪集团信任,硬生生扛过了三分钟的灼烧,监控画面里他疼得浑身发抖,却始终没发出一点声音。
棋斓似乎没察觉到他的审视,径自将背包放在解剖台旁,拉开拉链的动作干脆利落:“李局说这三起案子的作案手法有模仿痕迹,让我协助分析凶手心理画像。”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女尸脖颈的伤口上,“这种螺旋状舌骨断裂,需要极其精准的力道控制,更像是……职业杀手的手法。”
楚欲的呼吸骤然一紧。“职业杀手”这四个字,是三年前“寒鸦”最后一次传回来的消息里提到的,当时他说发现了犯罪集团雇佣的神秘杀手组织,正要深入调查,第二天就传来了证物室失火的消息。
“你怎么知道?”楚欲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棋斓的手指在背包带上来回摩挲了两下,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楚欲瞳孔骤缩——那是“寒鸦”紧张时的习惯性动作,当年在训练基地,他纠正过无数次都没能改掉。
“以前接触过类似的案例。”棋斓避开他的目光,从背包里拿出一叠文件,“这是前两起案子的现场照片和尸检报告,我看了整晚,发现一个共同点。”
楚欲接过文件的瞬间,指尖无意中碰到了棋斓的手背。对方的皮肤冰凉,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而且在接触的刹那,他明显感觉到棋斓的肌肉僵了一下。
“什么共同点?”
“死者都是左撇子,”棋斓的声音依旧平静,却悄悄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距离,“但现场留下的痕迹,都指向凶手是右撇子。更奇怪的是,每具尸体的右手无名指第二关节,都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压痕,像是长期握某种特殊工具留下的。”
楚欲翻照片的动作停住。他记得“寒鸦”的右手无名指上,就有一道这样的压痕,是常年握特制微型录音笔留下的。
这时,小林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冲进来:“楚队!技术科在第三具尸体的头发里,发现了微量的荧光粉,成分和三年前证物室那场大火残留的完全一致!”
棋斓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帽檐下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楚欲死死盯着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棋先生对三年前的大火,好像很熟悉?”
棋斓猛地抬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一层冰冷的坚硬覆盖:“楚队说笑了,我只是……看过卷宗。”
就在这时,棋斓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的瞬间,楚欲看清了锁屏壁纸——那是一片烧毁的废墟,角落里有个模糊的警徽轮廓,和他抽屉里那枚一模一样。
棋斓迅速按灭手机,抓起背包:“我先回去整理侧写报告,明天给您。”
他转身离开的速度很快,几乎是落荒而逃,连掉在地上的一份文件都没察觉。楚欲弯腰捡起,发现那是一张被反复折叠过的旧照片,照片上两个穿着训练服的年轻人勾着肩笑,左边那个是三年前的自己,右边那个……赫然是还没剪短发的棋斓,胸前别着的学员证上,写着“棋斓 卧底特训班07号”。
解剖室的冷风吹起楚欲额前的碎发,他捏着照片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三年前那个被判定“尸骨无存”的卧底,为什么会以“侧写师”的身份回来?他这三年,到底在隐瞒什么?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敲打在玻璃上,像有人在用指甲轻轻刮擦。楚欲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
“查棋斓,”他的声音冷得像解剖室的冰,“查他这三年所有的行踪,一丝一毫都别放过。”
电话那头传来短暂的沉默,随即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小楚,你确定要碰这个名字?当年的事……水太深。”
楚欲看着解剖台上的女尸,又看了看手里的照片,眼底翻涌着无人察觉的风暴:“水再深,我也要捞出个人来。”
雨越下越大,仿佛要将这座城市的秘密彻底淹没。而楚欲知道,那个被大火埋葬的过去,正随着这个叫棋斓的男人的出现,一点点撕开狰狞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