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撕心裂肺的痛。
并非源于身体——尽管他的身体早已被地狱火的余烬反噬得千疮百孔,被无数高阶变异体的利爪撕扯得深可见骨——而是源于灵魂深处那最猝不及防、最鲜血淋漓的一击。
丁程鑫单膝跪在焦黑破碎的大地上,粘稠的血液模糊了他一半的视线。他勉强抬起头,视野里是一片末日后的荒芜,以及……那两个他曾经毫无保留信任的人。
林修宇,他并肩作战、托付后背的兄弟。此刻,那柄曾与他一同饮尽敌人鲜血的“裂风”长刀,正稳稳地握在林修宇手中,而刀尖,却穿透了他自己的胸膛。
冰冷的刀锋搅动着血肉,带来刺骨的寒意。
为什么?
丁程鑫张了张嘴,喉咙里涌上腥甜,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林修宇,盯着那双曾经充满豪情与义气的眼睛,此刻那里只剩下一种被野心和嫉妒灼烧后的扭曲快意。
丁程鑫“为什么……?”
他终于挤出破碎的气音。
林修宇俯下身,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嘲弄:
林修宇“丁哥,我的好大哥……你太强了,强到让人绝望。你挡了太多人的路,也包括……我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丁程鑫的心脏。
林修宇“还记得三年前那颗‘深渊之心’吗?本该属于我的!就因为你一句‘更适合你’,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融入你的身体!从那时起,我就知道,只要有你在,我林修宇永远只能是‘丁程鑫的兄弟’!”
丁程鑫瞳孔骤缩。那颗来自S级深渊裂缝的核心,是林修宇当时重伤濒死,他拼了半条命夺来为他续命的!原来,救命的良药,在对方眼里,竟是夺走机遇的毒药?
剧烈的咳嗽牵扯着胸口的伤,他猛地偏头,吐出一口污血。
就在这时,一双柔软的手,带着他熟悉无比的、能瞬间抚平他所有躁动不安的温柔力量,轻轻扶住了他颤抖的肩膀。
是苏婉清。
他视若珍宝,愿意用一切去守护的爱人。
一股微弱却精纯的生命能量顺着那双手流入他近乎枯竭的经脉,带来片刻的舒缓。丁程鑫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近乎可笑的光,他艰难地转过头,想从她那里寻求一丝慰藉,哪怕只是一个支持的眼神。
然而,他看到的,是一张依旧柔美动人的脸,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却盛着他从未见过的、冰冷的算计和漠然。
她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件即将破碎的、无用的工具。
苏婉清“阿程,别怪我。”
苏婉清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字字诛心
苏婉清“你给不了我想要的。修宇答应我,等解决了你,他会带我进入‘神之领域’,获得永恒的生命和至高无上的权柄。而你……你只知道带着我们在这个绝望的末世里挣扎,你太累了,也该……休息了。”
丁程鑫“解……决?”
丁程鑫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沙哑,带着血沫,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荒谬。原来他倾尽所有的付出,在他人眼中,只是沉重的负累。
他体内的能量正在疯狂流逝,空间系异能被一种罕见的“锁空石”力场干扰,无法动用。控制系精神力在连番大战和背叛的冲击下早已溃散。唯有那曾经焚尽万物的地狱火,还在他丹田深处发出不甘的、微弱的咆哮,却连一丝火苗都无法再凝聚。
林修宇“跟他废话什么!”
林修宇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猛地抽出了长刀。
鲜血如同盛开的红梅,从丁程鑫胸前喷涌而出。
剧痛几乎瞬间夺走了他所有的意识。
在视线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他看到的最后景象,是林修宇搂着苏婉清的腰,两人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属于胜利者和背叛者的狰狞笑颜。
他好恨!
恨自己有眼无珠,错信奸佞!
恨自己力量不足,竟落得如此下场!
若有来生……若有来生!
他定要所有负他、叛他、欺他之人,血债血偿!
……
意识在无尽的黑暗和冰冷中沉浮。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是一瞬。
一股剧烈的、混杂着腐臭和铁锈味的空气猛地灌入鼻腔,呛得他本能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丁程鑫猛地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预想中的地狱或者虚无,而是一片低矮、压抑的、由锈蚀金属和破烂混凝土胡乱搭建的穹顶。昏暗的、接触不良的白炽灯在头顶闪烁,投下摇曳晃动的光影。
耳边充斥着嘈杂、惶恐而又带着一丝麻木的议论声。
“完了……我们被投放到C级废墟‘腐烂巢穴’了!”
“妈的!新手试炼怎么会是这种难度?这不是让我们送死吗?”
“救援呢?军队什么时候能到?”
“别傻了!进了这里,只能靠自己!”
……
熟悉又陌生的对话,如同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撬开了他尘封的记忆。
这里……是末世降临初期,由政府和残余势力建立的“第七号新手试炼场”!
他竟然……回来了?
回到了十年前,末世刚刚开启,他第一次参加生存试炼的时候!
强烈的眩晕感袭击着他,丁程鑫猛地坐起身,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完好无损,没有任何被长刀穿透的恐怖伤口。只有一身粗糙、廉价的初级作战服,以及一副……明显年轻了太多,尚且带着一丝少年青涩感的身躯。
他颤抖地抬起手,尝试调动体内那曾足以焚山煮海的力量。
嗡——
一丝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热流,在他指尖艰难地凝聚,最终,“噗”的一声,冒出一簇比打火机火苗大不了多少的、摇曳不定的赤红色小火苗。
地狱火……竟衰弱至此!
他心中一沉,立刻又尝试感应空间和精神力。
识海深处一片空虚,原本浩瀚如海的精神力如今只剩下几缕游丝,勉强能让他感知到自身方圆数米的情况。而那个与他灵魂绑定、囤积了他前世所有珍藏的本命空间,虽然联系仍在,但入口晦涩,开启极其艰难,仿佛被一层厚厚的壁垒封锁,每次试图沟通都带来针扎般的头痛。
实力……被大幅度削弱了。十不存一!不,恐怕百分之一都不到!
巨大的落差让他瞬间窒息,但紧随其后的,是更加汹涌、更加炽烈的恨意与决绝!
力量没了,可以再练!
等级掉了,可以再升!
但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记得前世的血海深仇,就够了!
林修宇!苏婉清!
你们等着……
我丁程鑫,从地狱爬回来了!
这一次,我定要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眼中闪过一道近乎实质的冰冷杀意,那簇微弱的火苗在他掌心猛地跳动了一下,似乎感应到了主人重燃的意志。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隐晦、却与他记忆中任何末世腐朽气息都截然不同的波动,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轻轻荡入了他的感知范围。
那是一种……清冷的,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雪后初霁的松针般的淡香。
在这充满血腥、腐臭和绝望气息的试炼场里,这缕异香纯净得格格不入,甚至让他躁动暴戾的灵魂都为之一清。
丁程鑫猛地抬起头,凌厉如鹰隼的目光,穿透昏暗的光线和惶恐的人群,精准地射向废墟某个阴影笼罩的角落。
在那里,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慵懒地倚靠着断裂的混凝土柱。
光影模糊了那人的具体容貌,唯有一双在昏暗中依然流转着奇异光彩的紫粉色丹凤眼,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审视和……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致命的诱惑力,正隔空与他对视。
那双眼睛的主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非但没有避开,反而微微歪了歪头,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足以让任何生灵失魂落魄的弧度。
丁程鑫的心脏,在无边的恨意与冰冷的杀机中,第一次,不受控制地、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仿佛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发出了截然不同的、清脆的扣合声。
他的复仇之路,似乎从这一刻起,闯入了一个计划之外的……变数。
——魅魔领主轻点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