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梦蝶

六月裹着潮气的雨来得猝不及防，刚沾地就打湿了操场边的白球鞋，鞋尖浸出浅淡的湿痕。宋槿抱着书从教学楼出来，恰好撞进撑黑伞的江叙白视野里。他微微偏头，雨珠顺着伞沿坠下，在他侧脸描出利落的线条。递过伞柄时，声音裹着雨的湿意低低落下来：“一起走吧。”

雨丝织层薄纱，轻轻笼住整条街。路灯的光落进积水里，晕开大片橙黄，跟着水波轻晃，漾成细碎的光纹。路边的栀子被雨压得瓣尖微垂，甜香裹着湿泥土的气息，慢悠悠漫进空气里。

江叙白一手稳着伞柄，另一只手虚虚护在宋槿身侧，替她挡开路边溅起的水花。伞沿垂落的水珠时不时砸在他肩头，很快晕出深一块的痕。两人踩着水洼走，鞋跟敲在路面的声响，在空荡的街上撞出浅浅的回音，格外清透。

风从巷口钻出来，裹着股凉意，宋槿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江叙白眼尾扫到悄悄把伞往她那边偏了偏，自己半边身子彻底浸在雨里。走到处积水深些的地方，他脚步顿了顿，微微俯身，掌心虚虚抵在她后背护了下——怕她踩滑时，能扶得快些。示意她踩着路边的石阶过去。

转过最后一个拐角，宋槿家的老居民楼出现在雨雾中。灰白的墙被雨水冲刷得发亮，楼道口的红灯笼在风里轻轻摇晃。江叙白将她送到门口，收了伞，指尖还滴着水。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喉结轻轻滚动，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向后退了一步，转身消失在雨后的暮色里。窗外的雨丝敲打着玻璃，宋槿猛地睁开眼，胸口还在微微起伏，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梦中雨雾的微凉。她怔怔地望着天花板，方才梦里的画面清晰得不像话——江叙白收伞时指尖的水珠、喉结滚动的弧度，还有街对面香樟树下，他被细雨打湿的肩头，都像刻在了脑海里，连风拂过红灯笼的轻响，都还在耳边打转。

这已经是这个梦第三次缠上她了。宋槿坐起身，随手抓过搭在床尾的薄毯裹住自己。窗外的天刚蒙蒙亮，雨还没停，和梦里的场景重叠在一起，让她一时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她掀开被子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湿润的风扑面而来，带着雨后泥土的气息，却没有梦里那道站在香樟树下的身影。宋槿背着书包走进教学楼，走廊里还残留着雨后的湿意，早读课的琅琅书声从教室门缝里漏出来，让她紧绷了一早上的神经稍稍松弛。她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刚走到教室门口，就被同桌林晓星拽着胳膊拉到座位上。

“你可算来了！刚才班主任说要调座位，咱们俩可能要被分开了。”林灿压低声音，指尖飞快地戳了戳宋槿的课本，“而且我听说，新转来的插班生今天报到，就坐在咱们前排。”

宋槿刚放下书包，就听见讲台前传来班主任的声音。她下意识地抬头，目光掠过前排空位时，突然顿住了——那个站在讲台旁的男生，穿着和她同款的白色校服，手里拿着一本语文书，侧脸的轮廓在清晨的阳光里显得格外清晰。

是江叙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