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归来
（头痛欲裂，仿佛灵魂被强行塞进一个狭小的容器。姜予凝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布满夸张涂鸦的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香水味和某种腐败食物的酸臭。）
姜予凝（低声喃喃，带着难以置信的沙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
（她挣扎着坐起身，视线扫过房间。乱，无比的乱。衣服、化妆品、零食包装袋扔得到处都是。她踉跄地扑到梳妆台前，那面巨大的镜子映出一张堪称恐怖的脸。）
姜予凝（倒抽一口冷气，声音颤抖）：“这……这是什么鬼？！”
（镜子里的人，顶着一头枯草般、绿得刺眼的头发，脸上是糊成一团的厚重粉底，烟熏妆晕染得如同被人揍了两拳，夸张的假睫毛，艳紫色的嘴唇。身上是布满铆钉的破烂皮衣和渔网袜。）
姜予凝（伸手触碰自己冰凉的脸，指尖都在发颤）：“我的脸……我的头发……这三年，‘她’到底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一个身影沉默地站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表情，只能感受到一道冰冷、警惕的视线。）
姜予凝（猛地回头，警惕地看向门口）：“谁？”
（门口的身影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眼神像在看一堆垃圾。）
姜予凝（眯起眼，适应着昏暗的光线，试图辨认）：“……司宴？傅司宴？”
（门口的身影微微动了一下，依旧沉默。姜予凝这才看清，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旧T恤，裸露在外的胳膊、脖颈上，布满了新旧交错的伤痕，有些甚至还在渗血。他瘦得厉害，脸色苍白，但那双眼睛，黑沉沉的，像蕴藏着风暴的深海，此刻写满了冷漠与疏离。）
姜予凝（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傅司宴（声音低沉，没有任何起伏，像在陈述与己无关的事实）：“你打的。”
姜予凝（愕然，提高音量）：“我打的？！怎么可能！”
傅司宴（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嘲讽的弧度）：“昨天，用皮带。”
姜予凝（快步上前，想查看他的伤势）：“不是我！那不是我！司宴，你听我说……”
（傅司宴在她靠近的瞬间，猛地后退一步，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充满了防备和厌恶。）
傅司宴（冷声）：“别碰我。”
姜予凝（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好，我不碰你。但你相信我，过去三年那个住在‘姜予凝’身体里的，根本不是我！那是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她夺舍了我的身体！现在，我回来了，我才是真正的姜予凝！”
傅司宴（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听到一个拙劣的笑话）：“呵。”
姜予凝（急切地）：“你不信？我知道这很难相信！但我真的是姜予凝！那个……妈妈带你回家时，拉着你的手，说要我们好好相处的姜予凝！那个会偷偷把零食分给你，帮你赶走欺负你的坏小孩的姜予凝！”
傅司宴（眼神似乎闪烁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死寂）：“演够了没？换新花样了？”
姜予凝（挫败地揉了揉额角，那绿色的头发触感让她更加烦躁）：“算了，跟你说不通。我现在没空跟你解释那么多，我得先离开这个鬼地方，把自己收拾干净。”
（她不再看傅司宴，开始粗暴地翻找衣柜，试图找出一件能看的衣服，却发现满柜子都是奇装异服。她低骂一声，随手抓起一件看起来稍微正常点的黑色外套套上，遮住里面那件更夸张的铆钉背心。）
姜予凝（一边往外走，一边对依旧站在门口的傅司宴说）：“你，跟我一起下楼。”
傅司宴（站在原地没动）：“干什么？”
姜予凝（头也不回）：“离开姜家。这个家，我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楼下客厅，姜父、继母林婉，以及他们宝贝女儿姜暖暖正坐在沙发上，其乐融融地看着电视。听到楼梯口的动静，三人同时看了过来。）
姜父（看到姜予凝那副尊容，眉头立刻皱成了川字，语气严厉）：“姜予凝！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一大清早吵吵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吗？”
林婉（假惺惺地打着圆场）：“老姜，别动气，孩子还小，不懂事。予凝啊，快过来吃早餐吧，暖暖特意给你留了你爱吃的……哦，抱歉，阿姨忘了，你从来不吃早餐的。”
姜暖暖（声音甜美，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姐姐，你昨晚又没睡好吗？脸色好差……是不是又出去玩了？爸爸也是关心你，你别惹爸爸生气了。”
姜予凝（冷笑一声，目光扫过这虚伪的一家三口，最后落在姜父身上）：“丢人？我这副样子，难道不是你们纵容，或者根本就是视而不见的结果吗？行了，我没兴趣跟你们演家庭伦理剧。”
姜父（勃然大怒）：“你这是什么态度！”
姜予凝（打断他）：“我来是通知你们，我要搬出去住。搬到西山那边，我妈留给我的别墅。”
林婉（脸色微变）：“西山别墅？那怎么行！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一个人住那么远的地方？多不安全！再说，你马上就要高考了……”
姜予凝（毫不客气地打断）：“不劳您费心。安全不安全，我一个人住了才知道。至于高考……”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依偎在姜父身边的姜暖暖，“总比留在这里，看着某些人恶心嘴脸，成绩永远垫底强。”
姜暖暖（眼圈瞬间红了，委屈地看向姜父）：“爸爸……姐姐是不是还在怪我……”
姜父（心疼地搂住姜暖暖，对姜予凝怒目而视）：“姜予凝！立刻给你妹妹道歉！然后滚回你的房间反省！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家门一步！”
姜予凝（嗤笑）：“道歉？她配吗？还有，我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我只是来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另外……”她侧身，指了指默默跟在身后，如同影子般的傅司宴，“他，我也要带走。”
（客厅瞬间安静下来。三人这才注意到楼梯阴影处，那个满身是伤的少年。）
姜父（眉头紧锁）：“你带他走？他又怎么了？”
林婉（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予凝，司宴这孩子性子孤僻，跟你也不合，你带他走，不是给自己添堵吗？还是让他留在家里吧。”
姜暖暖（小声附和）：“是啊姐姐，司宴哥哥他……可能更习惯这里。”
姜予凝（目光冷冷地扫过他们）：“习惯？习惯被‘我’用皮带抽？习惯满身是伤没人管？他是我妈带回来的，我妈临走前让我照顾他。过去三年，‘那个东西’没做到，现在我回来了，自然要履行承诺。他必须跟我走。”
傅司宴（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所有的情绪，仿佛他们讨论的不是自己。）
姜父（不耐烦地挥挥手）：“随你便！一个两个都是不省心的！要滚就赶紧滚！别在这里碍眼！”
姜予凝（扯了扯嘴角）：“那就多谢‘父亲’成全了。”
（她不再看那一家三口，转身对傅司宴说）：“去收拾你的东西。五分钟，楼下等你。”
（傅司宴抬眼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还是沉默地转身上楼。）
（五分钟后，傅司宴提着一个破旧的、看起来空荡荡的背包下来了。）
姜予凝（瞥了一眼那个背包）：“就这些？”
傅司宴（嗯了一声。）
姜予凝（没再多问）：“走吧。”
（走出姜家那栋压抑的别墅，阳光有些刺眼。姜予凝深吸一口外面新鲜的空气，感觉胸腔里那股浊气总算散了一些。她拿出手机，熟练地操作了几下，叫的专车已经到了门口。）
（车上，两人一路无话。傅司宴靠着车窗，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侧脸线条紧绷。姜予凝则闭目养神，实则是在脑海中快速梳理着现状和计划。）
（车子没有直接开往西山别墅，而是在市中心最高档的购物中心门口停下。）
傅司宴（看着车窗外奢华的建筑，眉头微蹙）：“来这里干什么？”
姜予凝（率先下车）：“废话，当然是买东西。难道你要顶着这头绿毛，穿着这身破烂，跟我回我妈留下的漂亮别墅？我看着都嫌辣眼睛。”
（她不由分说，拉着傅司宴的胳膊就往里走。傅司宴身体僵硬了一瞬，似乎想挣脱，但最终还是任由她拉着。）
（第一站，顶级发型沙龙。）
发型师（看着姜予凝那头绿发，嘴角抽搐，努力保持专业微笑）：“小姐，您想做什么样的发型？”
姜予凝（干脆利落地）：“把这玩意染回我原本的发色，黑色。然后剪短，到肩膀这里就行，要看起来清爽干净。”
发型师：“好的。那这位先生……”
姜予凝（看了一眼傅司宴那头略显凌乱的黑发）：“他不用染，稍微修剪一下，让他看起来精神点就行。”
（数小时后，看着镜子里那个黑发如瀑，面容清丽，虽然还有些苍白虚弱，但已然脱胎换骨的自己，姜予凝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旁边的傅司宴，修剪过的头发层次分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那双过于漆黑的眼眸，虽然依旧沉默寡言，但颜值瞬间提升了几个档次。）
（接下来，是女装店、男装店、鞋店、电子产品专卖店……）
姜予凝（指着一排当季新款的女装，对导购说）：“这个，这个，这个，不要。其他的，按我的尺码，全部包起来。”
导购（目瞪口呆）：“全……全部？”
姜予凝（点头）：“嗯。还有那边休闲款和运动款的，也按我的尺码，各要十套。”
（她又转向男装区，指着几排看起来简约舒适的衣服对傅司宴说）：“你去试试尺码。”
傅司宴（站在原地没动）：“我不需要。”
姜予凝（挑眉）：“你需要。难道你想一直穿着这件洗得发白的T恤？还是想穿‘我’以前给你买的那些地摊货？快去。”
（傅司宴抿了抿唇，在她不容置疑的目光下，最终还是拿了几件衣服走进了试衣间。）
（等他出来，换上新衣服的少年，虽然依旧清瘦，但挺拔的身形和出众的容貌已然遮掩不住。）
姜予凝（上下打量一番，点头）：“还行。导购，刚才他试的那几套，所有颜色，按他的尺码，都包起来。还有那边架子上的衬衫、裤子、外套，也都按他的尺码拿。”
（接着是鞋子。）
姜予凝（对鞋店导购）：“运动鞋、休闲鞋、皮鞋，按他的码数，每个款式拿两双。”
傅司宴（终于忍不住开口）：“姜予凝，你到底想干什么？”
姜予凝（一边刷卡付账，头也不回）：“不想干什么。花钱，让你看起来像个人样。”
（然后他们走进了电子产品专区。）
姜予凝（直接对店员说）：“最新款最高配置的笔记本电脑，两台。台式机，一套顶配。平板电脑，两台。最新款的手机，两台。所有配套的外设，键盘、鼠标、耳机、绘图板……都拿最好的。”
店员（眼睛发亮）：“好的小姐！马上为您准备！”
傅司宴（看着堆成小山的电子设备包装盒，眉头越皱越紧）：“这些……”
姜予凝（打断他）：“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摆弄电脑，说过想自己做游戏，开游戏公司，对吧？这些，算是投资。做游戏，没趁手的工具怎么行。”
傅司宴（瞳孔微缩，看向她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惊愕和探究。这是他深埋心底，从未对任何人，尤其是“那个”姜予凝提起过的梦想。）
（姜予凝没有理会他的震惊，继续横扫各大专柜。护肤品、化妆品（这次她只选了最基础清淡的）、日用品、甚至还包括去高级美容院做了一个全身护理，彻底清除了脸上那些劣质化妆品的残留，让皮肤恢复了原本的光泽。）
（最后，他们推着几乎能堆满一个小货车的购物车，走进了超市。）
姜予凝（拿着清单，快速往车里放着各种新鲜蔬菜、肉类、水果、调料以及生活用品）：“油、盐、酱、醋、米、面……嗯，差不多了。司宴，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
傅司宴（看着眼前这个熟练挑选着食材，与过去三年那个只会叫外卖、摔盘子的形象判若两人的姜予凝，眼神充满了困惑和警惕。他沉默地摇了摇头。）
（结账，叫车，将今天采购的所有“战利品”塞进车里，几乎占据了所有空间。两人坐在堆满东西的车后座，气氛依旧沉默，但某种微妙的东西，似乎在悄然改变。）
（车子终于驶入了西山别墅区。当那栋典雅气派、带着私人花园和泳池的三层别墅出现在眼前时，连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傅司宴，眼中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别墅内部定期有人打扫，一尘不染，装修风格是姜予凝母亲生前最喜欢的典雅中式。）
姜予凝（放下大包小包，长长舒了口气）：“总算到了。司宴，你自己挑个喜欢的房间，在二楼。把东西放一下，然后下来帮忙收拾。”
（傅司宴默默提着那个破旧背包和他那少得可怜的新衣物，上了二楼。姜予凝则开始归类今天采购的物品，将食材搬进厨房。）
（一个小时后，厨房里飘出了诱人的饭菜香。）
姜予凝（将最后一道汤端上桌，对着楼上喊）：“傅司宴，吃饭了！”
（傅司宴走下楼梯，看着餐桌上摆盘精致、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脚步顿住了。）
姜予凝（解下围裙，看他站着不动，挑了挑眉）：“怎么？怕我下毒？”
（她拿起筷子，每道菜都夹了一筷子，坦然自若地吃给他看。）
姜予凝（咽下食物）：“看，没毒。快坐下吃吧，忙活一天，饿死了。”
（傅司宴迟疑地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瞬间，酸甜适中的酱汁，外酥里嫩的口感，是他记忆中遥远又模糊的，属于“真正”的姜予凝才会做的味道。他拿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
姜予凝（一边吃一边说）：“味道还行吧？在那边……嗯，反正学了不少手艺。以后想吃什么都跟我说。”
（傅司宴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快速地吃着饭，仿佛饿了很多年。）
（饭后，姜予凝收拾好碗筷，擦干净手，拿出手机操作了几下。）
（傅司宴的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音。他拿出来一看，是一条银行到账信息——1，000，000.00元。）
傅司宴（猛地抬头，看向姜予凝，声音干涩）：“……这是什么意思？”
姜予凝（漫不经心地擦着料理台）：“给你的零花钱。这个月的。不够再跟我说。”
傅司宴（攥紧了手机，指节泛白）：“姜予凝，你……”
姜予凝（打断他，转过身，看着他，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和认真）：“傅司宴，我知道你不信我。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让你相信。你只需要记住，从今天起，打你、骂你、羞辱你的那个‘姜予凝’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把你从姜家那个泥潭里拉出来，会给你买衣服、买电脑、给你钱花、给你做饭吃的姜予凝。”
（她走到他面前，微微仰头看着这个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少年，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你是我妈带回来的，就是我的人。以后，我罩着你。”
（傅司宴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洗尽铅华后是熟悉的清丽轮廓，那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没有了往日的疯狂和戾气，只有一片他看不懂的深邃和坦然。他的心，第一次因为眼前这个人，产生了一丝剧烈的、混乱的悸动。）
姜予凝（说完，不等他反应，转身上楼）：“我累了，先回房休息。你也早点睡。明天，还有事情要做。”
（傅司宴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他看着手机上那串长长的数字，又看向餐桌上残留的饭菜香气，最后目光落在姜予凝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上。那双漆黑眼眸里，冰冷的戒备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复杂的、交织着困惑、警惕、以及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希冀。）
傅司宴（极低的声音，在空荡的客厅里几乎微不可闻）：“姜予凝……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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