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红墙内,暮色渐沉。小燕子跟着永琪回到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已是半月有余。她站在漱芳斋的院子里,望着四四方方的天空,忽然觉得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我答应跟你回来,是因为我爱你。”她轻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可是这里,真的还能是我的家吗?”
不远处,永和宫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永琪,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愉妃手中的茶杯砰地落在桌上,滚烫的茶水溅湿了她的袖口。
永琪跪在地上,脊背挺得笔直:“额娘,儿子请求与欣荣和离。我不爱她,从未爱过。如今小燕子回来了,我不能再这样辜负两个女人。”
“荒唐!”愉妃气得浑身发抖,“欣荣是你的正室福晋,是皇阿玛亲自指婚的!你如今说要和离,将皇家的颜面置于何地?将你皇阿玛的威严置于何地?”
“可是额娘——”
“没有可是!”愉妃打断他,声音尖锐,“欣荣端庄贤淑,哪一点比不上那个野丫头?你若是执意要伤欣荣的心,就别认我这个额娘!”
永琪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重重磕了个头,起身离去。
踏出永和宫的那一刻,他只觉得胸口堵得发慌。深秋的风刮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他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逼他,为什么连最疼爱他的额娘都不能理解他。
脚步不由自主地朝着漱芳斋方向走去。此刻,他只想见见小燕子,只有在她身边,他才能感受到一丝温暖和自由。
而此时的漱芳斋院内,小燕子正站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下,仰头望着树梢。
“我的风筝!”她跺着脚,眼看着那只燕子风筝卡在枝桠间,随风飘摇。
“小燕子,别爬树,太危险了!”明月在下面焦急地喊道。
小燕子却已经利落地攀上了树干:“怕什么,这棵树我爬过多少次了!”
她灵活地向上攀爬,裙摆被树枝勾住也毫不在意。就在她快要够到风筝时,脚下的一根树枝突然断裂——
“啊!”
她惊叫一声,身体失控地向下坠落。预期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班杰明稳稳地接住了她,俊朗的脸上带着关切:“小燕子,你没事吧?”
他的手臂有力地托着她的背和膝弯,蓝色的眼睛里映着她惊慌失措的脸。小燕子愣了一瞬,随即笑了起来:“班杰明!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皇上送画,顺路来看看你。”班杰明轻轻将她放下,却仍扶着她的手臂,确保她站稳。
就在这时,永琪踏进了漱芳斋的院门。
他看到的正是这一幕:小燕子从树上坠落,班杰明稳稳接住她,二人相视而笑,班杰明的手还扶在小燕子的臂上。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心头。
“你们在干什么?”永琪大步上前,声音冷得像冰。
小燕子闻声转头,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笑意:“永琪!你来得正好,刚才我的风筝卡在树上了,多亏班杰明接住了我,不然我就摔惨了!”
她说得坦然,却不知这解释在永琪听来更加刺耳。
“接住你?”永琪盯着班杰明仍扶着小燕子的手,眼神锐利如刀,“班画师倒是很会挑时候出现。”
班杰明皱了皱眉,收回手:“五阿哥误会了,我只是恰好路过。”
“误会?”永琪冷笑一声,转向小燕子,“我记得你以前爬树从不会失手,怎么偏偏今天就这么巧?”
小燕子的笑容僵在脸上:“永琪,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是不是我打扰了你们的好事?”永琪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但愤怒和挫败感让他口不择言。
“永琪!”小燕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和班杰明只是朋友!”
“朋友?”永琪逼近一步,声音压抑着怒火,“什么样的朋友会这样抱在一起?什么样的朋友会这样‘恰好’出现在漱芳斋?”
班杰明上前一步,挡在小燕子面前:“五阿哥,请你尊重小燕子,也尊重我。我们之间清清白白。”
“清白?”永琪看着班杰明护着小燕子的姿态,更是怒火中烧,“那你为何总是出现在她身边?在大逃亡途中也是,如今回宫了也是!班杰明,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小燕子的心思!”
小燕子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推开班杰明,站到永琪面前:“永琪!你疯了吗?你怎么能这样污蔑班杰明?他是我们的朋友啊!”
“朋友?”永琪看着她维护班杰明的样子,心像被针扎一样疼,“我看不只是朋友吧?是不是他才是你真正想选择的人?是不是你后悔跟我回宫了?”
小燕子的眼睛瞬间红了:“你说什么?我为了你放弃自由,回到这个牢笼里,你竟然这样怀疑我?”
“那我该怎么想?”永琪指着班杰明,“我看到的是你在他怀里笑靥如花!”
“那是因为他接住了从树上掉下来的我!”小燕子几乎是吼出来的,“而你,永琪,你除了会吃醋,会怀疑,还会做什么?在宫里,你要顾及这个顾及那个,连和你额娘抗争的勇气都没有!这样的你,凭什么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这句话像一把利剑,直刺永琪心中最痛的地方。他猛地后退一步,脸色惨白。
“好,好,我明白了。”他苦笑着点头,眼中满是伤痛,“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人。既然如此,我成全你们!”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背影决绝而孤寂。
“永琪!”小燕子想要追上去,却被班杰明拉住了。
“让他冷静一下吧。”班杰明轻声说,“他现在在气头上,说什么都听不进去的。”
小燕子看着永琪消失的方向,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历经千辛万苦才能在一起,如今却变得如此脆弱。
而永琪怒气冲冲地离开漱芳斋,漫无目的地在宫中走着。不知不觉间,竟又回到了永和宫。
宫院内,欣荣正与桂嬷嬷低声交谈着。
“福晋放心,这药酒里的东西无色无味,保管五阿哥尝不出来。”桂嬷嬷悄声道,“只要他喝下去,保准对您投怀送抱。”
欣荣脸上泛起红晕,接过桂嬷嬷递来的小纸包:“多谢嬷嬷。”
“老奴告退。”桂嬷嬷行礼离去,在宫门口遇见永琪,恭敬地行了个礼。
欣荣见永琪回来,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迎上前:“永琪,你回来了。”
永琪看也没看她,径直走到桌前坐下,脸色阴沉。
欣荣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额娘又说什么了?还是...小燕子又惹你生气了?”
永琪猛地抬头:“不许提她!”
欣荣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柔声道:“好,我不提。你心情不好,喝点酒吧,这是皇阿玛赏的御酒,说是能安神。”
她取来酒壶,背对着永琪,悄悄将纸包里的药粉倒入杯中,然后斟满一杯酒,递到永琪面前。
永琪看也不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酒液辛辣,却压不住心中的苦涩。他夺过酒壶,直接对着壶口灌了起来。
“永琪,慢点喝...”欣荣假意劝阻,眼中却闪着计谋得逞的光。
很快,一壶酒见了底。永琪放下酒壶,只觉得浑身发热,头脑昏沉。
“这酒...怎么这么烈...”他扶着额头,感觉视线开始模糊。
欣荣靠近他,柔声道:“永琪,你喝太多了,我扶你去休息。”
她的手触碰到他的手臂,一股奇异的感觉瞬间窜遍全身。永琪猛地抓住她的手,眼神迷离:“小燕子...”
欣荣脸色一僵,但很快又恢复柔媚:“是我,永琪。”
永琪恍惚中,看到的是小燕子俏丽的笑脸。他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呼吸急促:“小燕子,别离开我...别生我的气...”
欣荣依偎在他怀中,声音娇柔:“我不生气,永琪,我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
永琪低头看着她,药效让他完全迷失了理智。他抱起欣荣,走向内室...
夜深了,永琪从昏睡中醒来,头痛欲裂。他揉了揉太阳穴,突然感觉到身边有人。
转头一看,欣荣正躺在他身边,衣衫不整,睡得正熟。
永琪猛地坐起身,昨晚的记忆碎片般涌入脑海:他去漱芳斋,看到小燕子和班杰明在一起,他们争吵,他愤怒离开,回到永和宫,喝了酒,然后...
他看着身边熟睡的欣荣,一股强烈的悔恨和自责涌上心头。
而此时的漱芳斋内,小燕子独自坐在窗前,望着天上的明月,一夜未眠。
天刚蒙蒙亮,永琪就匆匆起床穿衣,动作惊醒了欣荣。
“永琪...”欣荣睡眼惺忪地唤他,脸上带着满足的红晕。
永琪没有回应,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径直向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欣荣坐起身,声音里带着不安。
永琪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我去上早朝。”
他走出永和宫,清晨的冷风让他打了个寒颤。他没有去乾清宫,而是转向漱芳斋的方向。
小燕子正在院子里喂鹦鹉,听到脚步声,回头看见永琪,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黯淡下来。
“永琪...”她轻声唤道。
永琪站在她面前,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他该如何告诉她昨晚发生的事?他该如何面对她清澈的眼神?
“小燕子,我...”他艰难地开口。
就在这时,欣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永琪,你的朝珠忘了戴。”
小燕子和永琪同时转头,看见欣荣款款走来,手中拿着一串朝珠。她走到永琪身边,亲昵地为他戴上,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小燕子的目光落在欣荣颈间若隐若现的红痕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永琪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与欣荣拉开距离,但这个举动在小燕子看来,更加欲盖弥彰。
“看来我打扰你们了。”小燕子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五阿哥,五福晋,请回吧,漱芳斋庙小,容不下两尊大佛。”
“小燕子,不是你想的那样...”永琪急切地想解释。
“我想的哪样?”小燕子打断他,眼中盈满泪水,“永琪,我们之间,或许真的完了。”
她转身跑进屋,关上了门。
永琪站在原地,心如刀割。他知道,这一次,他可能真的永远失去小燕子了。
欣荣站在他身边,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但当她看向永琪痛苦的侧脸时,那笑容又消失了。
深宫中的爱恨纠葛,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