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观影厅内,时间依旧如同凝固的琥珀。
瓷单膝跪地的身影微微颤抖,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体内翻天覆地的剧痛。力量的洪流不再仅仅是冲刷,更像是沸腾的岩浆,在他每一根经脉中奔涌、咆哮,试图冲破某种与生俱来的、长久以来束缚着他的枷锁。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嗡鸣,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重组。
祂低着头,鸦羽般的长睫垂落,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无人能看清祂此刻的眼神。失去口罩遮蔽的下半张脸,那惊心动魄的美丽与唇角刺目的血痕,形成了一种极具冲击力的脆弱与倔强。祂没有去看任何人,也没有在意那些聚焦在祂脸上的、充满了震惊、痴迷、贪婪或是复杂难言的目光。祂的全部意志,都用于对抗那即将把祂吞噬的痛苦深渊,以及,引导那狂暴的力量。
美的脚早已放下,他就站在离瓷一步之遥的地方,蓝眸中的震惊逐渐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滚烫的情绪所取代。那是一种混合着强烈占有欲的、被极度惊艳后的灼热。他从未想过,这个一直被祂视为肮脏、弱小、需要被“清理”的存在,面具之下,竟然藏着这样一张……足以让任何神明或魔鬼都为之倾倒的脸。之前的厌恶和欺凌,在这一刻诡异地扭曲成了一种极其强烈的、想要将其攥在手心、打上自己烙印的冲动。
“呵……”美发出一声低哑的、意味不明的轻笑,打破了死寂。他向前迈了半步,弯下腰,视线几乎与瓷齐平,试图捕捉那双被睫毛遮盖的眼睛,“原来……你长成这样。”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如同发现稀世珍宝般的沙哑热度,与之前的暴戾判若两人。
瓷没有回应,甚至连睫毛都未曾颤动一下。祂的指尖深深抠入身下冰冷的地面,指节泛出青白色。体内的力量已经到了临界点。
就在这时——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嗡鸣,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所有意识体的灵魂深处震颤响起!
与此同时,荧幕上那个一直安静书写的身影,手中的毛笔骤然停顿,笔尖饱蘸的墨汁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大团浓重的黑。那道身影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尽管依旧看不到面容,但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而古老的气息,仿佛穿透了屏幕,瞬间笼罩了整个观影厅!
“!”
所有意识体,无论是沉迷于瓷容貌的,还是处于震惊茫然中的,都在这一刻心神剧震,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那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本能敬畏与战栗!
而跪伏在地的瓷,就在这嗡鸣响起的瞬间,猛地抬起了头!
一直垂落的睫毛扬起,露出了那双眼睛。
不再是之前平静甚至空洞的浅色眼眸。
那是一双……如同经历了万古洪荒、淬炼了星辰生灭的眼眸。眼底深处,仿佛有金色的流光如同岩浆般奔涌、凝聚,又似有无数古老的符文在其中生灭沉浮。极致的痛苦在那双眼中沉淀为一种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锐利,而新生的力量,则赋予其一种俯视苍生的、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祂脸上的脆弱痕迹尚未完全褪去,但那破碎感已被一种正在急速苏醒的、内敛却无比强大的气势所取代。祂的目光,第一次,精准地、毫无温度地,落在了近在咫尺的美脸上。
美的呼吸猛地一窒。
那双眼睛……不再是祂可以随意欺凌的弱者的眼睛。那里面蕴含的东西,让祂那刚刚升腾起的、炽热的占有欲,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冷却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来自灵魂深处的警兆!
瓷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美。然后,祂撑着地面的手,缓缓用力,身体虽然依旧因为疼痛而微不可察地颤抖,却异常稳定地、一寸一寸地,重新站了起来。
祂站直了身体,尽管脸色依旧苍白,唇角的血痕依旧鲜明,但祂的身姿,却仿佛一柄正在缓缓出鞘的、尘封了无数岁月的古剑,锋芒初露,光寒乍现。
祂无视了美,也无视了周围所有呆滞的目光,重新将视线投向荧幕。
荧幕上,那个抬头的身影,与此刻站在观影厅中的瓷,仿佛跨越了时空,产生了某种玄妙的共鸣。
力量的恢复,尚未完成,最痛苦的阶段或许还未到来。
但那个可以任人欺凌、戴着口罩沉默隐忍的“瓷”,已经随着那断裂的口罩挂绳,一同碎裂了。
新生之物,正带着无尽的痛苦与古老的威严,浴火而来。
打脸,并非需要言语。
此刻瓷的站立,祂的眼神,祂身上那无法忽视的、正在疯狂攀升的气息,便是最响亮的一记耳光,重重扇在了所有曾轻视、欺辱过祂的人脸上。
省份观影厅内,死寂依旧。
京死死攥着拳,沪紧咬着下唇,粤的眼中燃烧着火焰,桂的指尖冰冷,贵和滇相握的手用力到骨节发白。
他们都看到了兄长(挚友)口罩被扯落瞬间露出的真容,也感受到了那来自灵魂深处的嗡鸣和兄长(挚友)身上骤然爆发的、痛苦却又强大的气息。
愤怒依旧在胸腔燃烧,但一种更深沉的、混杂着心痛、骄傲与无尽担忧的情绪,攫住了他们每一个人。
他们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而那个始作俑者——美利坚,站在原地,看着瓷重新挺直的、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背影,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后悔”的情绪,以及一种更强烈的、被挑战权威的暴怒,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那极致美丽与新生威严并存的景象所吸引的悸动。
休收回了看向国家观影厅方向的目光,他俊美的脸上,那抹温柔的笑意淡去,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傲慢。他轻轻摩挲着指尖,仿佛在评估一件突然展现出惊人价值的艺术品。
“看来,”他低声自语,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游戏,变得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