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冲刷着青阳城的青石板路，也冲刷着苏凝袖身上的血污。
她靠在破败的土地庙墙角，黑色劲装被划开数道裂口，伤口渗血的地方与雨水混在一起，在地面晕开一片片暗沉的红。作为江湖上最神秘的杀手组织“影阁”的顶尖杀手，她从未如此狼狈过——这次任务目标远比情报中棘手，不仅设有三重陷阱，还暗藏了三位同等段位的杀手埋伏。拼死突围后，她中了一支喂毒的短箭，毒素顺着血液蔓延，让她的视线渐渐模糊，四肢也开始发软。
土地庙的门被轻轻推开，带着一身药香的沈清禾走了进来。她穿着素色的棉麻衣裙，手里提着一个半旧的药箱，头发用一根木簪简单束起，脸颊被雨水打湿，显得有些苍白，却眼神清亮。听到墙角的动静，她下意识地顿住脚步，借着门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看清了蜷缩在那里的苏凝袖。
“姑娘，你受伤了？”沈清禾的声音很轻，像春雨落在青瓦上，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苏凝袖警惕地抬眼，指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短刀——那是她最后的武器。可毒素已经开始发作，指尖只传来一阵无力的麻木。她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眼底满是戒备：“别过来。”
她的声音沙哑，带着血腥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清禾没有停下脚步，反而缓缓靠近，将药箱放在地上打开：“我是个医师，不会伤害你。你伤得很重，再不处理，恐怕撑不过今晚。”
她的动作很轻，没有丝毫恶意，眼神干净得像一汪清泉。苏凝袖看着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些——她能感觉到，这个少女身上没有杀气，只有纯粹的药香和善意。而此刻，她确实没有力气再应付任何威胁了。
“随你。”苏凝袖闭上眼，将身体的重量完全靠在墙上，语气里带着破罐破摔的决绝。
沈清禾蹲下身，先检查了她的伤口。手臂和肩胛处的刀伤虽深，但不算致命，真正危险的是她左肩处的箭伤——箭簇已经断裂在肉里，周围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黑色，显然是中了毒。
“箭上有毒，我需要先把断簇取出来，再为你解毒包扎。”沈清禾一边说，一边从药箱里拿出银针、小刀和草药，“过程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苏凝袖没有应声，只是咬着牙，任由沈清禾动作。冰凉的银针刺入穴位，暂时阻止了毒素蔓延，随后，小刀被火折子消毒，划开皮肉的瞬间，尖锐的疼痛让苏凝袖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她死死咬着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有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泄露了她的隐忍。
沈清禾看得有些心疼，动作愈发轻柔。她小心翼翼地取出断簇，又用特制的解毒草药敷在伤口上，最后用干净的布条仔细包扎好。整个过程，她都屏住呼吸，专注而认真，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处理完伤口，沈清禾又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丸，递给苏凝袖：“这是解毒丸，你先吃一粒，剩下的带在身上，每天吃一次。”
苏凝袖接过药丸，没有犹豫，仰头服下。药丸入口微苦，却带着一丝清冽的药香，顺着喉咙滑下，很快便感觉到一股暖意在体内蔓延，四肢的麻木感也减轻了些。
“多谢。”她低声道，这是她第一次对陌生人说谢谢。
沈清禾笑了笑，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不用客气。雨这么大，今晚你就在这里安心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说完，她收拾好药箱，转身走进了雨幕。苏凝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这个温柔的小医师，像一道光，照进了她满是杀戮和黑暗的世界。
这一夜，苏凝袖睡得并不安稳。她习惯了警惕，哪怕身体虚弱，也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但土地庙里弥漫的药香和沈清禾留下的一丝暖意，让她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竟也断断续续地睡了几个时辰。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沈清禾就来了。她带来了热腾腾的米粥和干净的布条，看到苏凝袖醒着，便笑着走上前：“感觉怎么样？毒素有没有缓解？”
“好多了。”苏凝袖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虽然还有些无力，但比昨晚已经好了太多。
沈清禾帮她更换了伤口的药布，又看着她喝完米粥，才问道：“姑娘，你是得罪了什么人吗？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苏凝袖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她的身份特殊，多说无益，只会给这个无辜的小医师带来麻烦。
沈清禾见她不愿多说，也没有再追问，只是轻声道：“如果你没有地方去，可以暂时住在我那里。我家就在城外的清溪村，地方偏僻，不会有人打扰你养伤。”
苏凝袖看着她，眼底满是惊讶。她一个陌生人，还是个身负重伤、来历不明的人，沈清禾竟然愿意收留她？
“你不怕我是坏人？”苏凝袖问道。
沈清禾摇摇头，眼神依旧干净而坚定：“我看你不像坏人。就算你是，我也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没有人天生就愿意做坏事。”
苏凝袖的心被触动了。在影阁的这些年，她见惯了尔虞我诈、冷酷无情，从未有人这样无条件地信任她。她沉默了许久，最终点了点头：“好。”
沈清禾的家果然在清溪村的尽头，一座小小的院落，院门前有一条清澈的小溪，院内种着几株草药和一棵老槐树，环境清幽而宁静。
“这里是我爷爷留给我的，他以前也是个医师。”沈清禾一边收拾房间，一边介绍道，“你就住这间吧，里面很干净。”
苏凝袖走进房间，里面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但收拾得一尘不染，还带着淡淡的阳光味道。
接下来的日子，苏凝袖就在沈清禾的家里养伤。沈清禾每天都会为她换药、熬药，还会变着花样做些清淡可口的饭菜。她话不多，却总是用行动默默照顾着苏凝袖。
苏凝袖则每天沉默地养伤，偶尔会帮沈清禾做些力所能及的活，比如劈柴、挑水。她看着沈清禾每天为村民们看病、采药，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容，心里渐渐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
她开始贪恋这种平静的生活，贪恋沈清禾身上的药香，贪恋这个小院的温暖。她甚至开始想，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远离影阁的杀戮和纷争，该多好。
但她知道，这只是奢望。影阁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任务失败的杀手，他们很快就会找到她。而她的存在，也会给沈清禾带来灭顶之灾。
这天晚上，苏凝袖看着窗外的月光，下定了决心。她不能再拖累沈清禾了，等伤再好一些，她就离开这里，回到影阁，承担自己该承担的后果。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沈清禾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夜深了，喝了药再睡吧。”
苏凝袖接过汤药，仰头喝下，苦涩的药味在嘴里蔓延。
“清禾，”苏凝袖轻声开口，“等我伤好了，我就会离开。”
沈清禾的动作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好。如果你想走，我不会拦你。”
她的语气很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难过。
苏凝袖看着她，心里有些不忍，却还是硬起心肠：“我走之后，你就忘了我吧。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我。”
沈清禾没有说话，只是转身走出了房间。
苏凝袖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闷闷的。她知道，自己已经对这个温柔的小医师动了心，可这份感情，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她的世界，容不下这样纯粹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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