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响了三遍，我才磨磨蹭蹭地从床上爬起来。眼睛肿得发疼，是昨晚哭到后半夜的缘故。镜子里的女孩脸色苍白，眼底泛着青黑，马尾辫松松散散地垂在肩头，看起来狼狈又憔悴。我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了很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里还留着昨天被她们攥过的红印，轻轻一碰，依旧隐隐作痛。
书包里的课本被我反复抚平过，可褶皱的痕迹还是像一道道细纹，刻在纸页上。日记本被我藏在了衣柜最深处，裹在旧衣服里，我实在没有勇气再看到那些斑驳的墨渍。临走前，我在书包侧袋里塞了一包纸巾，又额外揣了两块橡皮，像是在为一场未知的“战役”做着微不足道的准备。
走到教学楼楼下时，晨读的铃声刚好响起。我深吸一口气，攥紧书包带，低着头快步往教室走。走廊里很安静，只有我的脚步声孤零零地回荡着，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得厉害。刚拐过走廊拐角，就看到林薇薇和那三个女生靠在教室门口说话，她们的目光扫过来，我下意识地想转身躲开，却已经来不及了。
“哟，这不是我们的‘闷葫芦’吗？”双马尾女生笑着拦住我，伸手就扯我的书包带。我吓得往旁边一躲，后背却撞到了墙上，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林薇薇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作业写了吗？”
我的心怦怦直跳，从书包里掏出昨晚熬夜写好的作业，递了过去。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作业本的边角被我捏得发皱。林薇薇接过作业本，随便翻了几页，眉头一皱，抬手就扔在了地上：“写的什么东西？这么多错题，你是故意耍我？”
作业本散落在地上，纸张被风吹得轻轻晃动。我蹲下身，想把作业本捡起来，林薇薇却一脚踩在上面，鞋跟碾了碾：“重新写，放学后来天台给我。敢不来，或者敢告诉别人，我就让你好看。”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我抬头看她，正好对上她眼底翻涌的恶意，那恶意像藤蔓，死死缠住我的心脏，让我喘不过气。我咬着嘴唇，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只能死死攥着衣角，直到指节发白。
一整天的课，我都像坐针毡。老师讲的内容一句也没听进去，耳朵里总回响着林薇薇的威胁，眼前不断闪过她们昨天推搡我、踩碎我书本的画面。课间时，我缩在座位上，连厕所都不敢去，生怕遇到她们。陈玥路过我的座位，看我脸色苍白，想跟我说话，我却慌乱地低下头，假装整理书本，把她的关心挡在门外——我知道，没人能真的帮我，反抗只会招致更狠的报复。
放学铃声一响，教室里的人很快走光了。我抱着书包，在座位上坐了很久，直到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才慢吞吞地站起来。通往天台的楼梯又陡又暗，声控灯随着我的脚步忽明忽暗，把我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像个快要被撕碎的幽灵。
推上天台门的瞬间，晚风灌了进来，带着刺骨的凉意。林薇薇她们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四个身影靠在栏杆上，挡住了仅有的光线。
“来得挺晚。”林薇薇往前走了两步，眼神阴沉沉的，“看来是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话音刚落，双马尾女生就冲了过来，伸手揪住我的马尾辫，猛地往后一扯。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疼，我疼得眼泪瞬间掉了下来，身体被扯得后仰，书包从怀里滑落，里面的书本、文具哗啦啦散了一地。
“让你装哑巴！让你不合群！”她一边骂，一边把我往天台角落推。我踉跄着撞到冰冷的水泥墙，后背传来一阵钝痛，刚想站稳，高个子女生就攥住了我的胳膊，她的手指像铁钳一样，死死扣着我的皮肉，疼得我忍不住呜咽出声。
“哭什么哭？晦气！”短发女生抬手就扇了我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在空旷的天台上炸开。脸颊火辣辣地疼，麻木感顺着神经蔓延开来，我能尝到嘴角的血腥味。
林薇薇走过来，抬脚就踹在我的小腿上。我腿一软，跪倒在地上，膝盖磕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尖锐的疼痛顺着膝盖往上窜，疼得我浑身发抖。她还不解气，又对着我的后背踹了两脚，每一脚都带着十足的力道，撞得我胸口发闷，喘不上气。
“昨天敢不帮我写作业，今天敢让我等这么久，你胆子挺大啊？”林薇薇蹲下来，揪住我的头发，强迫我抬头看着她。她的脸离我很近，眼里的厌恶像针一样，扎得我眼睛生疼。
双马尾女生和短发女生对着我的胳膊、后背拳打脚踢，拳头落在身上，带着实打实的钝痛，像是有重物不断撞击着骨头。高个子女生则在一旁踩着我的书本，纸张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和我的呜咽声混在一起，格外刺耳。
我蜷缩在地上，双手抱住头，尽量护住要害。疼痛像潮水一样，从身体的各个部位涌过来，淹没了我的意识。我能感觉到衣服被汗水和眼泪浸湿，贴在身上黏糊糊的；能感觉到膝盖处的皮肤被磨破，黏在了水泥地上；能感觉到脸颊越来越肿，嘴角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风越来越大，吹得天台门吱呀作响。她们打累了，才停下手。林薇薇踢了踢我的胳膊，见我没什么反应，冷笑一声：“记住了，以后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再敢不听话，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她们转身离开，脚步声渐渐远去，天台门被甩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把最后一丝光线也关在了外面。
我趴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浑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每动一下，都疼得钻心。眼泪还在不停地掉，砸在水泥地上，晕开小小的湿痕。天越来越黑，凉意顺着破损的衣服钻进皮肤里，我却感觉不到冷，只有密密麻麻的疼，从身体蔓延到心里。
我不知道自己趴在那里多久，直到远处传来晚自习的铃声，才慢慢撑起身子。膝盖处的伤口黏在地上，一扯就疼得我倒抽凉气。我扶着墙壁，一点点站起来，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书本和文具。课本被踩得面目全非，页角卷得不成样子，上面还留着泥脚印和鞋跟的划痕；文具断的断、碎的碎，钢笔的墨汁洒出来，在作业本上晕开大片丑陋的黑渍，像极了我此刻的人生。
我抱着一堆残破的东西，一瘸一拐地走下天台。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我的脚步声，孤独地回响着。我不敢回家，也不敢去任何地方，只能缩在楼梯间的角落里，抱着膝盖，无声地哭着。
墨渍可以留在纸页上，可刻在身上的疼、埋在心里的恐惧，该怎么擦掉呢？明天，后天，还有以后的每一天，我是不是都要这样，在黑暗里独自承受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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