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卢凌风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如影随形”。
无论他是去金吾卫衙署点卯,还是外出查案,苏在在总能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像条欢快的小尾巴似的缀在他身后。就连苏无名那儿,她都去得少了,一门心思全扑在卢凌风身上。
这日,卢凌风终于在衙署门口堵住了前来寻人的苏无名,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烦躁:“苏县尉,烦请你将贵友带走!她日日如此,成何体统!”
苏无名无奈地摊手,脸上是爱莫能助的表情:“中郎将,非是苏某推脱。在在她…身手不凡,想法又异于常人,且并非苏某家眷,她执意要跟着你,苏某也…实在是无能为力啊。”他顿了顿,略带同情地补充道:“况且,最初似乎也是她主动…跟着中郎将您的。”
卢凌风被这话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正说话间,那道熟悉的海棠红身影又出现了。苏在在手裡拎着个油纸包,兴高采烈地跑来:“卢凌风!我给你带了西市那家最有名的胡麻饼!”她完全无视一旁神色尴尬的苏无名,眼睛亮晶晶地只盯着卢凌风。
卢凌风脸色铁青,拂袖转身就往衙署里走。苏在在立刻跟上,嘴里还念叨:“你尝尝嘛,可香了!”
几名值守的金吾卫士兵眼观鼻、鼻观心,努力憋着笑,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微微耸动。卢凌风眼角余光瞥见,只觉得额角青筋又是一跳。他这中郎将的威严,在这些日子里,早已被苏在在磨得摇摇欲坠。
查案的过程更是煎熬。无论是在分析线索时,还是询问证人途中,卢凌风都必须分出至少三成心神来提防苏在在的“突袭”。
譬如此刻,他正俯身仔细查验一批新发现的长安红茶,试图从中找出新的线索。苏在在也学着他的样子蹲在旁边,装模作样地拿起一包茶嗅了嗅。趁他凝神思索,毫无防备之际,她突然就凑了过来,撅起嘴飞快地袭向他的侧脸。
卢凌风如今已练就了近乎本能的反应,头猛地一偏,那温软的触感便落在了他的耳廓上。
“苏、在、在!”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三个字,猛地站直身体,与她拉开距离。耳廓上那转瞬即逝的温热触感,却像火星般燎原,让他半边脸颊都有些发烫。
苏在在一击不成,也不气馁,反而理直气壮:“我就试试嘛!万一这次能量补充得更多呢?”她揉了揉自己的嘴唇,小声嘀咕,“奇怪,这次好像没什么感觉…是不是要亲嘴才行?”
卢凌风听得真切,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他环顾四周,幸好其他属下都识趣地退到了远处,但那些微微抖动的背影,分明表示他们在极力忍耐笑意。
“你再敢…再敢有如此行径,我便将你投入大牢!”卢凌风指着她,手指都有些发颤。这威胁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说过不止一次,可哪次真动手了?
苏在在撇撇嘴,浑不在意:“你又不会真的关我。苏无名说了,我可是良民,没犯法。”
卢凌风顿感无力。是了,她除了行为“惊世骇俗”了些,确实未曾作奸犯科,他总不能以“意图非礼朝廷命官”的罪名抓人吧?那他的脸面才真是要丢尽了。
接下来的半天,卢凌风感觉自己像是在进行一场艰苦的拉锯战。他查看卷宗,苏在在就趴在旁边的桌案上,双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那灼热的视线让他几乎无法集中精神;他与属下低声商议要事,她也要凑过来听,时不时还发表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高见”;就连他起身去倒杯水,她都亦步亦趋,眼神在他脸上逡巡,仿佛在寻找下口的良机。
“你到底要跟到何时?”卢凌风终于忍无可忍,在回府的路上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这个甩不掉的尾巴。
苏在在一脸无辜,答得干脆:“跟到你让我再亲一下,确认能量反应为止呀!”
卢凌风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跟这丫头讲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他不再多言,加快脚步,只想尽快回到相对私密的府邸,至少在那里,不必担心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她“骚扰”。
然而,他低估了苏在在的决心和行动力。就在他推开房门,以为能暂时喘口气的瞬间,跟在他身后的苏在在瞅准机会,猛地从后面扑上来,双手抱住他的胳膊,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同时努力仰起头,试图再次达成目标。
“放手!”卢凌风手臂一震,轻易挣脱了她的钳制,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牢牢制住。他看着眼前这张写满不甘和执拗的小脸,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这长安红茶的案子错综复杂,千头万绪尚未理清,如今还要分神应付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子,他卢凌风何时陷入过如此窘迫的境地?
苏在在挣扎了两下,发现动弹不得,便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放软了声音:“卢凌风,你就从了我嘛…一下下就好…”
卢凌风:“……”
他觉得,这大概是他人生中前所未有的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