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被荡平,苏无名与卢凌风却身陷囹圄。苏在在无处可去,所幸费鸡师也是个无处落脚的,两人一拍即合,决定南下。好在苏在在身上银钱充足,至少不必担心饿肚子。
月色如水,洒在荒郊野径上。苏在在与费鸡师趁着夜色赶路,忽然前方传来一声厉喝:
“什么人,深更半夜,鬼鬼祟祟,我已经发现你了!还不出来受死?”
“受死?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谁能杀得了我~”苏在在抱着手臂,慢悠悠地从树影中走出。然而当她看清眼前景象时,不由惊呼:“中郎将,你怎么趴在地上啊?多脏啊。”
只见卢凌风狼狈地趴在地上,额头布满冷汗,面色苍白如纸。
“苏姑娘?!”金吾卫士兵认出了她。
“在在?!”卢凌风心头一喜。鬼市一别,这丫头机灵得很,见势不对就和费鸡师溜了。当时他还庆幸她跑得快,免得受他牵连,如今再见,竟有些说不清的欢喜。
“老费?你和在在怎么在这儿?”卢凌风强撑着想要起身,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还好意思问我呀?”费鸡师跳了出来,“你答应过我的,一天一只鸡,这两天,要是没有在在,我早饿死了!鸡呢!鸡呢!!”
“什么鸡,你给我滚一边儿去!”金吾卫不耐烦地推搡着费鸡师。
“去,卢凌风,你说话不算话啊!”费鸡师不依不饶,“你出身名门,言而无信,我原本以为这一辈子天天有鸡吃,再也不会挨饿了。嘿,没想到你居然是个骗子,你欺诈于我,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儿传遍天下,哎呀!”
金吾卫一脚踹在费鸡师身上。
“好你个卢凌风,你不但言而无信,你还放狗咬人。”
“你说谁是狗?”金吾卫怒目而视。
“好了,别闹了。”苏在在蹲在卢凌风身边,看着他臀上衣衫渗出的血迹,心疼地皱起眉,“老费,快给他治治,他看起来好难受。”
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想碰又不敢碰他的伤处,最后只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谁打的你?我给你报仇,简直欺人太甚,屁股都打得这么狠。”
卢凌风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心头一暖,低声道:“无事,只是看着严重。”
费鸡师不情不愿地上前查看伤势:“在在在意的人,我还是得治的。”
“老费,你别费事了,我不想治了。”卢凌风却别过头去,声音里满是颓唐。
“你受这么重的伤,流这么多血,要是不治,你这小命不保啊。”费鸡师劝道。
苏在在一听急了,双手捧住卢凌风的脸,强迫他看向自己:“卢凌风你怎么了?你想寻死啊?不行的,我不让你死!”
她的眼睛在月光下格外明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死了,我能量没了,能量没了,我怎么回家呀?”这话虽还是那么不着调,语气中的关切却真挚动人。
“在在,你别管我了。”卢凌风闭了闭眼,“如今我已不是中郎将,太子把我赶出了长安,一介草民,如何...如何!”后面的话他咽了回去,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那未尽的言语里藏着什么。
“老费!我就是不想要这条命了。”卢凌风的声音里满是自暴自弃。
“嘿,那怎么行啊?”费鸡师跳脚,“你要是不要命,谁管我吃鸡呀?再说了,你打战幽灵四怪又杀了罪大恶极的元来,是立了功的。把有功之人打成这样,那肯定是被人算计了。我要是没看错,你是一个血气方刚的汉子。你不想报仇嘛?想报仇就得治伤,不治伤的话,明年今日你这硕大的身躯,就会变成这荒山野岭的野花之肥。”
“报仇?!”卢凌风眼中终于燃起一丝光亮。
第二日一早,三人结伴南下。行至半路,竟撞见苏无名被十一娘袭击。
“哇,这也太巧了吧?”苏在在轻盈地跃上一块巨石,随手掷出一枚石子,精准地打偏了十一娘手中的武器,“苏无名,你运气不太好哦,碰到了半人半鬼的十一娘,不过你运气又挺好的,被我们赶上了,救你一条小命~”
“卢凌风,还有你这个臭婆娘,都该死!”十一娘咬牙切齿,忽然注意到卢凌风苍白的脸色,“你受伤了?”她心中一喜,但转念想起苏在在的武功在她之上,又心生忌惮。
“他受伤了,不是还有我嘛?”苏在在翩然落地,挡在卢凌风身前,“怎么?看不起我呀?可你之前还打不过我呢~”
十一娘不再多言,双持武器飞身攻来。苏在在赤手空拳,应对得有些吃力。
“在在!”费鸡师急中生智,拿起卢凌风的长枪抛了过去。
“什么?!”苏在在手忙脚乱地接住长枪,“可我不会使枪啊!老费!!!”她一脸惊恐,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迎战。好在曾见过卢凌风使枪,她凭着记忆模仿着他的招式,竟也舞得像模像样。
卢凌风站在一旁,看着她手握自己的银枪与敌周旋,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他的枪,她也能使得这般好看...
凭借过人的武学天赋,苏在在最终还是将十一娘制服。她握着银枪走到费鸡师面前,气鼓鼓地抱怨:“老费,这枪你应该给卢凌风,我不会用枪,还好我之前看过他耍枪,不然我就要死翘翘了。”
“在在,我也是没办法,中郎将他还受着伤呢。”费鸡师赔笑。
另一边,苏无名抱着仆从苏谦的尸体悲痛欲绝:“妖人!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苏无名,你干什么?!!他已经死了!”费鸡师急忙上前拦住他。
待苏无名在坟前磕头祭拜后,卢凌风冷声道:“我记着了,昨夜你劝我留着这条命,找到栽赃陷害我的小人报仇。如今仇人就在我面前,苏无名,我已经帮你葬了苏谦,等杀了你之后,我会在他的坟旁边给你也挖个坑,立个碑!”
“等会儿,等会儿。”费鸡师连忙打圆场,“这个我碰着他,我会无故倒霉,但就说他栽赃陷害你,这,这不像啊。”
“我无功获罪,而他呢!从区区八品县尉直升南州司马,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陷害我的小人,除了他还能有谁?”卢凌风怒道。
“卢凌风,你屁股受伤了,脑袋也坏了嘛?”苏在在一脸不赞同,伸手轻轻拍了拍他受伤的臀部,“苏无名好端端的害你干什么?”
“嘶!”卢凌风面红耳赤,这丫头怎地如此不知羞!
“哎,难怪恩师狄公不收你为徒。”苏无名叹息。
“死到临头还敢羞辱我!苏无名!”卢凌风举枪欲刺,被费鸡师拦下。
“苏无名,他现在正在气头上。不是,你倒是解释解释啊,他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你看同查一个案子,为什么他被削去官职逐出长安,而你却升官发财,为什么呀?”费鸡师急问。
“这世上有很多让人想不明白的事情。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真相早晚会显露的,这也是恩师狄公语录。”苏无名平静道,“长安红茶一案背后恐怕还有很多真相我们没有查清楚。那个阴十郎不死,或许还能…唉,可惜喽~”
“阴十郎?!他都跟你说什么了?!”卢凌风急切追问。
“妖人的话不可信也不可不信,但你没有必要知道。”苏无名看向卢凌风,“若你认定我是因为构陷你才得到的这个南州司马,大可立即动手杀了我。若非如此,你倒是可以跟我到南州上任。”
“你这话什么意思?”卢凌风皱眉。
“否则你就只能捂着屁股回老家了。”苏无名微微一笑,“可问题是你卢凌风出身名门,这样回去族人会耻笑你的。”
“苏无名!我知道你就是怕死!”卢凌风怒道。
“我怕不怕死是我的事,不关你的事。”苏无名坦然道,“我只是觉得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可以一枪刺死我,但以后呢?不但会有更浓重的迷雾包围着你,更会有很多不明真相者以为你杀我是出于什么阴谋。若如此,一辈子都洗脱不清啊。”
“他说的很有道理哦~”苏在在凑到卢凌风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卢凌风,真的不考虑考虑嘛?反正我也是要去南方的,那就一起结个伴吧?”
卢凌风看着苏在在期待的眼神,又瞥见苏无名坦然的神情,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银枪。
于是,曾经的卢中郎将,成了苏无名的私人参军——卢参军。而苏在在,自然是欢天喜地地跟在了他们身边。
南下的路上,苏在在时不时凑到卢凌风身边,小声问:“你的伤还疼不疼?要不要我再给你上点药?”
每当这时,卢凌风总会板着脸训斥:“姑娘家要懂得矜持!”耳根却不自觉地泛红。
苏在在才不管这些,依旧我行我素。对她来说,能守在卢凌风身边,看着他慢慢恢复往日的神采,就是最大的快乐了。至于回家的事...或许,可以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