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九月,节序三秋。
幽州城内,朔风肆虐,其势如虎,卷地呼啸而来。
街巷之间,酒肆茶坊之幌子,于风中猎猎而舞,似欲挣脱绳索束缚。
今日至集市一游,吾心之所向,乃那醉月轩也。
想那轩中,歌姬舞女,身姿曼妙,歌喉婉转,若能于此听歌赏舞,再邀数位美人相伴饮酒作乐,实乃人生快事。
然途经一饰品摊,见一卖饰少女,姿容秀丽,恰似那出水芙蓉,清新脱俗,一时竟移不开目光。
吾本欲为轩中小翠购置些精巧物件,本应往那高档场所,却因这少女之貌,驻足于此。
见少女所售首饰精巧别致,遂开口道:“姑娘,你这手饰甚妙。若肯陪吾一乐,吾便将这些尽数买下,皆赠予你,可好?”
少女闻言,面色微变,似有不悦之色。
吾心下疑惑,莫非吾貌不扬?吾向来讲究言出必行,她难道是担忧吾食言不成?
正思忖间,忽闻一声呼喊:“娘亲!”但见一孩童飞奔而来,扑至少女身旁。
少女轻抚孩童,而后抬眸对吾道:“多谢公子美意,此事就此作罢。”
吾见状,心中暗忖,这女子竟已育有子嗣,然其风姿绰约,韵味犹存,反倒更添几分风情。
吾自恃家中富有,区区金银,随手抛出,亦胜过她丈夫一生之所得,即便她已是有夫之妇,又何妨?
吾强作镇定,摆出自认为最潇洒之姿态,试图博得少女青睐,道:“不过是交个朋友,赠些物件,姑娘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言罢,伸手欲取架上首饰,不想一时不慎,竟将整个架子碰倒,首饰散落一地,亦有不少砸于吾身。
吾一时语塞,面露尴尬。
那少女却又补刀道:“公子,看来这些物件,你是非买不可了。”
心中虽愤懑,然大丈夫行事,岂有逃避之理?
人家本小本经营,吾弄倒其摊位,自当赔偿。
吾口中嘟囔几句,掏出钱袋,扔至少女手中,道:“给你便是,如此心急作甚?吾岂会是付不起钱之人?”
孰料,钱袋方出手,身后便传来一声如杀猪般嚎叫:“你这孽障!怎又偷跑出来?还不速速给吾滚回去!”
吾心中一紧,暗道不妙,此声乃父亲之音,他何时追来的?
吾出门之时,明明已百般留意,怎会被他察觉?
唉,可怜吾那小翠,此番又难相见了。
——
吾被父亲拽回府中,他怒目圆睁,斥道:“你这逆子,就不能争点气!”
“整日往那什么静月轩跑,那是何种场所?你可知廉耻?”
吾心中不忿,反驳道:“那静月轩不过是歌女舞姬献艺之所,您莫要将其想得那般不堪。”
“倒是您,莫不是自己年轻时行为不检,才会将他人也想得如此龌龊?”
父亲闻此,怒不可遏,扬手便踹了吾一脚。
吾索性往地上一躺,闭目装睡,道:“您若再这般,吾可就真的起不来了。”
父亲见状,愈发恼怒:“你这孽障,少在这装模作样!还不给吾起来!”
本欲突然起身,趁机溜走,不想刚欲起身,便觉眼前一黑,头晕目眩,竟真的难以站起。
吾心中大惊,暗忖:莫不是真要一命呜呼?吾还年轻,尚未享尽世间繁华,怎可就此离去?
待吾悠悠转醒,只觉身处一室,四周静谧。
吾暗自思忖,莫不是已至阴曹地府?
若真成了神仙,虽也不错,只是听闻天上规矩森严,恐难再遇那诸多美人。
坐起身来,却见屋内并无侍女侍奉,想来是父亲担心吾做出不轨之事,故而未作安排。
吾心中不满,暗道:吾虽喜好美色,但也并非会对孤苦侍女下手之人,父亲竟如此不信任吾。
正思索间,母亲匆匆而入。
抬眸望去,见母亲今日衣着素淡,多为白色,虽也有几缕蓝色点缀,却仍觉色调寡淡,吾心中暗道不吉,似有办丧之象。
本欲让母亲换身衣裳,出口却化作一阵咳嗽。
母亲满脸关切,道:“儿啊,你可无恙?你爹那一脚...当真踹得那般重?大夫也说并无大碍啊。”吾抬头看向母亲,又瞥见父亲立于门外。
父亲冷冷道:“大夫说了,他是常年疏于运动,体虚所致。”
吾心中暗骂:你才体虚,你们全家都体虚!
母亲却微笑道:“如此说来,倒证明咱儿子并未沉溺于床笫之事,不过是喜好去那等场所罢了。”
“若真是夜夜笙歌,又怎会体虚?”吾闻此,只觉脸颊发烫,心中暗恼:此等场合,母亲怎可说出这般言语,也不替吾留些颜面。
母亲又道:“小仁啊,你父亲也是为你好。我们思来想去,终究做了一个决定。”
吾见二人神色凝重,心中顿感不妙,忙问道:“何决定?”
母亲温声道:“欲送你外出锻炼一番。”
吾大惊,脱口而出:“莫不是要将吾送进大牢?”
父亲怒喝道:“休得胡言,不会说话便闭上嘴!”
吾心中愤懑,嘟囔道:“吾长了张嘴,还不许说话了?难道就不知尊重人?”
父亲闻言,脸色愈发阴沉,道:“此次你非去不可,为期三年。待三年后,你也已长大成人。”
吾大声反驳:“锻炼?锻炼个甚!若要锻炼,便送吾去静月轩!”
吾又想起父亲纳妾之事,心中愈发生气,道:“您还好意思说吾?当初娶母亲之时,信誓旦旦言明只有正室,不会纳妾...”
“如今却纳了个比吾还年幼的小妾,您可对得起母亲?”
母亲见吾越说越离谱,忙扯了扯吾衣角,示意吾住口。
父亲长叹一声,道:“这世间男子,有几人只有一妻?此乃常事。”
“吾让你外出,不过三年而已。”
“你今年十七,三年后归来,刚好可办成年礼,吾连日子都已算好...你倒好,还在此气吾!”
吾坚决道:“吾不去,死也不去!若非要吾锻炼,定要去那静月轩!”父亲又欲唠叨,母亲亦再次扯吾衣角。
吾索性往床上一躺,拉过被子蒙头,道:“莫要烦吾,就说您儿子体虚便是...您若将此事传扬出去,丢的也是您的脸面!”
母亲似是轻轻叹了口气,缓缓从床边退下。
而后,便听到一声重重的关门声,定是父亲摔门而去。
吾心中暗骂,整日摔门,若门坏了,难不成他还会出钱修?好似真的是。
正想着,又听见门被轻轻推开,虽声响细微,却仍被吾察觉。
心下暗忖,此翁行事,怎如此荒诞?
母亲尚未出室,彼竟遽然闭门,成何体统?真乃令人气结!焉能有脸斥责于吾?
——
既入大厅,丝竹之音袅袅不绝,绕梁不散。琵琶声脆,古筝韵悠,笛声婉转,琴音潺潺,诸乐交织,成一曲动人乐章,直沁心脾。
舞姬身着薄若蝉翼之舞衣,于厅中华毯之上蹁跹起舞。衣袂飘飘,宛如流云飞卷;身姿婀娜,恰似弱柳扶风。
“妙哉!当真妙不可言!莫要停,继续奏乐起舞!”吾一边高声喝彩,一边用力鼓掌,顺手抛洒出些许银钱。
正沉浸于这歌舞升平之景时,一缕淡雅清新之香幽幽飘来,旋即,一只柔若无骨的纤手轻搭吾肩。
吾心下一动,回首望去,却见小翠正盈盈而立。
“哎哟,吾的小翠啊,吾正欲往寻你,缘何你竟自个儿来了?”实不相瞒,小翠今日之妆容,殊为不佳。
加之她又面露戚容,更觉其颜有亏。
小翠娇嗔道:“少爷啊,您可知,这几日您未来,小翠心中是何等孤寂...那新来的妆娘,似是有意针对吾,所化之妆,实难称意!”
好似是有一点...
言罢,她一边说着,一边在吾身上不住摆弄,扰得吾心烦意乱,难以听清她所言何事。
“实是无奈,近日家中管束甚严。不过... ...”忽而忆起父母之言,欲将吾送往那偏远山林或陌生武林门派,说是要让吾历练一番,想来此番一别,恐难再与小翠相见。
然思忖再三,终是未将此语道出。
小翠见状,忙追问:“少爷,您这是怎么了?欲言又止,莫不是有何心事?少爷,您...难道还信不过小翠?”
吾摆了摆手,道:“罢了,你不过随口一说。”遂取来银钱,倾于小翠那丰满高耸之胸前,“吾近日心绪不佳,欲静听雅乐以遣怀,你且莫在吾耳边聒噪。”
小翠前一刻尚喜形于色,转瞬之间,面色微变,虽不甚明显,却仍被吾察觉。
吾遂坐下,小翠见状,轻声问道:“少爷莫不是不喜小翠了?小翠方才沐浴已毕,少爷...可愿与小翠行那成人之事?”
刚言罢让她莫要聒噪,她却又喋喋不休,惹得吾心情愈发烦闷。
“你且退下,休得扰吾!”小翠闻言,眉头轻皱,终是不再言语,默默坐于吾身侧。
吾以余光瞥之,见她不时偷偷瞥向吾。
此亦无足为奇,毕竟其大半财帛,皆出自我身。
适才吾倾于其胸之银两,若吾不再相济,于她而言,此数几可抵半月之所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