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弋博的低温能力成为了希望号在孢子危机中唯一的救命稻草。陈所长当机立断,将B区的一部分改造成了临时“冰窖”,由王弋博定期释放寒气,将温度维持在一个能有效抑制孢子活性的低温水平。感染者和高危人群被优先转移进去,疫情得到了初步控制。
但代价是巨大的。每一次维持大范围的低温领域,都会让王弋博陷入长时间的虚弱和昏睡。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也越来越冰冷,仿佛生命力正随着寒气的释放而流逝。萧战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看着他沉睡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心如同被放在低温中反复煎熬。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萧战在高层会议上,第一次情绪失控地拍了桌子,眼神赤红地瞪着陈所长和医疗组的负责人,“他的身体会垮掉的!这是在透支他的命!”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所有人都知道萧战说的是事实,但希望号没有选择。没有王弋博的低温,孢子疫情会迅速吞噬整个避难所。
“萧战,冷静点。”林薇试图安抚,“我们正在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替代的制冷设备,或者……”
“替代?拿什么替代?”萧战冷笑,“外面是酸雨,地下是怪物,我们现在全靠他一个人吊着命!”
“萧战同志!”陈所长沉声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王弋博同志的贡献,希望号上下铭记于心。但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必须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他的身体,医疗组会尽全力调养。但低温领域,是目前唯一的屏障。”
萧战死死攥着拳,指甲深陷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他知道陈所长说的是对的,但这种眼睁睁看着王弋博消耗生命却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几乎要发狂。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了。一个负责通讯的技术员脸色紧张地走了进来:“所长,掠食者……发来了通讯请求。”
所有人的心都是一沉。在这个节骨眼上?
通讯接通,一个沙哑而嚣张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来:“希望号的各位,听说你们最近日子不好过啊?又是酸雨又是孢子的。”
陈所长沉声道:“有话直说。”
“爽快!”对方嘿嘿一笑,“我们老大说了,知道你们缺药缺粮。我们可以给你们提供一批急需的物资,包括抗腐蚀的防护服和……可能对孢子有效的抑制剂。”
条件呢?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条件很简单,”对方的声音变得阴冷,“把那个能放冷气的小子交给我们。或者,告诉我们他是怎么获得这种能力的。二选一。”
轰!
萧战猛地站起,身下的椅子被带倒,发出刺耳的声响!他眼中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你、再、说、一、遍?”
通讯器那边沉默了几秒,似乎被萧战的杀气震慑了一下,随即又强作镇定:“萧战是吧?我们知道你厉害。但你们现在自身难保。用一个人,换整个希望号的生机,这笔买卖,不亏。”
“做你妈的梦!”萧战怒吼,一拳砸在桌子上,厚重的实木桌面瞬间裂开!“谁敢动他,我萧战追杀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碎尸万段!”
他的声音如同惊雷,在整个会议室炸开,带着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毫不掩饰的血腥戾气!连陈所长和林薇都感到一阵心悸。
通讯器那边彻底没了声音,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暴杀意吓住了。
“告诉你们老大,”萧战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疯狂,“王弋博,是我的人。谁敢打他的主意,希望号就是他的埋骨之地!滚!”
通讯被萧战直接掐断。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萧战这不顾一切的爆发惊呆了。这意味着,彻底撕破了与掠食者之间最后一点虚伪的和平可能,将希望号推到了更危险的边缘。
但奇怪的是,没有人出声责怪萧战。因为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交出王弋博,不仅是道德上的沦陷,更是自断臂膀。失去了王弋博,希望号在接下来的极端环境中,生存几率将微乎其微。
陈所长长长地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萧战,你的心情我理解。但这样一来,我们和掠食者之间,恐怕是不死不休了。”
萧战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的血色缓缓退去,但那份决绝却丝毫未减:“所长,从他们动心思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不死不休了。指望掠食者发善心,不如指望酸雨明天就停。”
他转身,大步走向会议室门口,在门口停下,背对着众人,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来:
“他的命,我保了。希望号的命,战狼小队也会去争。但如果非要选一个……”他顿了顿,没有说完,但那股不容置疑的意味,让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选择。
萧战拉开门,走了出去。他需要立刻回到王弋博身边。在那个冰冷的小子身边,他才能找到一丝理智,才能压下那毁天灭地的暴戾。
他走到休息室门口,轻轻推开门。王弋博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靠坐在床上,手里拿着那个用废弃电路板拼成的小机器人模型,安静地看着窗外永不停歇的酸雨。听到开门声,他转过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战哥,谈完了?”
萧战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他冰凉的额头,声音沙哑:“嗯。吵到你了?”
“没有。”王弋博摇了摇头,把模型放在一边,很自然地将自己冰冷的手塞进萧战温热的手掌里,轻声说,“我好像……听到你生气了。”
萧战握紧他冰冷的手,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去暖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王弋博安静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看着萧战的眼睛,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映着萧战紧绷的侧脸,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是因为我,对吗?”
萧战身体一僵,没有回答。
王弋博却笑了笑,那笑容带着点无奈,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暖意:“战哥,别担心。我不会让任何人用我来威胁你,或者希望号。”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投入萧战的心湖。
“如果……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王弋博的声音更低了,几乎微不可闻,“我会在他们得到我之前,先变成一块真正的冰。谁也……别想利用我,来伤害你。”
萧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猛地将王弋博紧紧搂进怀里,手臂收得死紧,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不许胡说!”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有我在,谁也别想动你!你也不准做傻事!听见没有!”
王弋博顺从地靠在他怀里,感受着那具温暖胸膛传来的、剧烈的心跳声,轻轻闭上了眼睛。
“嗯,听见了。”他小声说,“战哥,我冷。”
萧战立刻扯过厚厚的被子,将他严严实实地裹住,像守护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藏。
窗外,酸雨敲打着避难所的外壳,发出永无止境的嗤嗤声。内部,孢子危机未解,外部,强敌虎视眈眈。希望号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孤舟。
但在这艘孤舟上,有两颗心,在绝望的严寒中,相互依偎,用最笨拙也最决绝的方式,为彼此点起了一簇不灭的微光。
底线,已经划下。接下来,便是你死我活的斗争。而王弋博这具看似脆弱的身体和他那诡异的能力,将成为这场生存战争中,最不确定,也最关键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