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坎蒂丝国的雪，总带着一种近乎凛冽的洁净

浅灰色的云朵低低压在庄园哥特式的顶上，细碎的雪花像被撕碎的银箔，无声无息地落下来，给修剪整齐的冬青丛裹上一层薄纱，也给庭院中央那座汉白玉喷泉镶了圈冷白的边。喷泉早已停了，冰棱在石雕上凝结，如同一串透明的眼泪。

凛站在二楼卧室的床边，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了结了霜的玻璃。

窗外，他的弟弟凌正蹲在雪地里，专注的用树枝画着什么。银白色的发梢上落了雪，那双继承自父亲的红瞳在雪光的映衬下，亮的像两簇跳动的火焰。他画几笔就往二楼看一眼，见凛在窗边，立刻咧开嘴笑起来，然后又低了下去，仿佛在完成什么了不起的杰作

凛的目光落在弟弟身上，被刘海刻意遮住的白瞳微微露了出来。他比凌早出生三分钟，却要比这三分钟承担起更多东西--比如父亲冷得像冰的眼神，庄园里下人们欲言又止的打量，再比如……那份刻在灵魂深处，关于十八岁隐秘的恐惧。

“凛”

身后传来脚步声，父亲低沉的声音像冰块投入静水，瞬间冻结了房间里仅存的暖意。凛转过身，看见父亲站在不远处，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没什么温度。

“你们不该走的太近”父亲的语气很平淡。

凛没有说话，只是垂下雪白的睫毛，他知道父亲的意思。双生灵魂，各持一半，十八岁那天必须有一个人死去才能让另一人得到完整的灵魂。这是母亲离开前，用那双总带着忧郁的狐狸眼望着他，轻声说的秘密。母亲说，这是血脉的诅咒，也是宿命的契约。

父亲显然也知道，所以他厌恶凛厌恶这个继承了白狐母亲的白瞳，又透出强大潜能的长子。而对比下来，凌则更适合作为他的棋子带来更多的利益，而凛才是他这阴谋中的绊脚石。

“他是我弟弟”凛的声音很轻，怕惊扰了窗外的雪。

父亲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如刀刃：“到了十八岁，就不是了”

说完，他没有再看凛，转身离开了房间。门厚重的关上，“咔哒”一声，却像一把锁扣在了凛的心上。

凛重新看向窗外，凌已经画完了，正朝屋子跑来，他蹦蹦跳跳的跑到窗下，仰起头，指向雪地里的画，兴奋的朝凛挥手。

凛看清了，那还两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手牵着手，在他们头顶，画着一个大大的，不怎么规则的太阳。

雪还在下，凛对着窗外的弟弟，缓缓勾起了嘴角。

他不知道十八岁的雪会不会像今天这样安静，也不知道那时他们是否还能像画里这样牵着手。但至少现在，凌朝他笑着，眼神里只有纯粹的依赖与欢喜，像一束光，照亮了这漫长而寒冷的等待。

十八年的倒计时，早已在他们出生的那一刻，悄然启动。

雪还在无声的下，覆盖着庄园里所有看得见的与看不见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