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

剑刃刺破胸膛的剧痛，是季悦澜留在修仙世界的一片最后记忆。

那是个月色浓稠如墨的夜晚，他刚借着师尊寿宴的契机，对夏星缘说出那句酝酿了许久的试探，少年清冷的眉眼间虽依旧覆着寒霜，耳尖却悄悄爬上薄红，眼底的疏离淡了几分——他分明看到了攻略成功的曙光。

可午夜梦回，梦魇如附骨之疽缠上神识，黑暗中陡然伸出的手死死捂住他的口鼻，冰冷的剑锋毫无预兆地刺穿肋骨，滚烫的鲜血顺着剑刃汩汩流淌，染红了他攥在手心、准备送给夏星缘的护身玉佩。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梦魇背后，隐约浮现出熟悉的衣袂纹路，却终究没能看清那张脸。

耳边不断出现系统故障的机械声音。

青纭门的大师兄季悦澜死了。

“唔——”一道轻哼从季悦澜的嘴中传来。

季悦澜猛地睁开眼，系统似乎消失了？还是说系统放弃他了？胸腔传来的余痛还未消散，思绪被拉回，他顾不得想这个了，当下是得先搞清楚什么状况再说！刺鼻的消毒水味却抢先钻入鼻腔。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弟子房，而是洁白的天花板，耳边是电子设备规律的“滴-滴”声，手腕上还贴着冰凉的监测贴片。

他挣扎着坐起身，陌生的记忆像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他这才意识到他这是又穿越了，穿越到了一个现代修仙的abo世界观中——这里是菏安市，一个灵气复苏百年、修仙与科技共存的现代世界；他是私立菏安修仙高中的高三学生，也叫季悦澜；原主的性格孤僻阴沉，检测不出任何灵根，是全校公认的“修仙废物”，昨天刚因为被同学堵在天台嘲讽，情绪激动晕了过去，才有了他的鸠占鹊巢。

“无灵根？废物？”季悦澜低笑一声，指尖悄悄捻动，一缕灼热的灵力顺着经脉流转，丹田深处，元婴中期的修为稳稳盘踞，周身萦绕的极品火灵根气息，哪怕刻意收敛，也带着焚尽一切的锋芒。剑符双修的本能早已刻入骨髓。

穿越就穿越，好歹给他留了身保命的本钱。

他撑着病床坐起身，阳光透过窗户映在床铺上，目光扫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着，壁纸是菏安高中的校门，教学楼外缠绕着淡金色的灵气护罩，底下的配文写着“灵根定级倒计时3天”。指尖划过屏幕，弹出的灵压检测APP提示“未检测到有效灵根波动”，季悦澜挑了挑眉，随手关掉APP，嘴里蹦出了句吐槽：“这灵根检测搞得跟给灵力做体检似的，还带出报告的？这对吗？”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隐藏身份。原主是团厌，他可没兴趣继续被人踩在脚底；更何况元婴期修为、极品火灵根的底牌，若是暴露，指不定会引来什么麻烦。

季悦澜对着面前的镜子理了理凌乱的校服，镜中的少年眉眼清亮，褪去了原主的阴沉，染上了他惯有的鲜活气。镜子中的人有着如墨色般的黑发，如海洋般蓝色的眸子。完全就是一个美人胚子。他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开朗的笑，眼底却飞快闪过一丝狡黠——开朗活泼的小太阳人设，最适合隐藏锋芒，也最适合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活下去。

三天后，菏安高中开学日。

校门口人声鼎沸，穿着统一校服的学生们三三两两结伴而入，有人腰间挎着收缩后的灵剑，有人口袋里露出符箓的边角，还有人拿着灵植盆栽，据说是什么辅助修炼的稀有品种。教学楼上的电子横屏播报着“灵脉区禁止打闹”的提示，科技与修仙的融合感扑面而来。

季悦澜背着空荡荡的书包——原主连件像样的修炼器具都没有，他干脆空手而来，嘴里嚼着刚买的草莓味的泡泡糖，一边走一边打量着校园，时不时吐槽两句：“这灵气护罩看着跟保鲜膜似的，能防住妖兽？”“操场边的灵植长得跟那个多肉似的，能提炼灵力？”

正看得入神，肩膀突然被人狠狠撞了一下，力道之大，差点把他嘴里的泡泡糖糖给撞出来。

“走路不长眼？眼睛不要就捐给有需要的人吧”

一道冰冷刻薄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慢，像淬了毒的刀刃，瞬间刺穿了季悦澜的耳膜。

他猛地回头，视线中撞进了一双熟悉的桃花眼——眼尾上挑，带着几分桀骜，瞳孔是极深的墨色，明明是和原世界夏星缘一模一样的脸，此刻却覆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霜，看向他的眼神，满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鄙夷。

少年身资挺拔，校服穿在他身上格外笔挺，腰间的灵剑鞘泛着冷冽的光辉，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水系灵气，冷冽又纯净，显然是顶级水灵根的气息。胸口的校徽旁，别着一枚金色的徽章，那是菏安高中“天才学员”的标志，整个年级也没几个。

是夏星缘，那个在修仙世界与他同门的师弟。

季悦澜的心脏猛地一缩，胸腔里残留的剑伤余痛仿佛再次浮现，指尖下意识攥紧。他怎么也没想到，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竟然还能遇到熟人，而且是他攻略了大半年、即将唾手可得的目标。

可对方的态度，却让他有些愣住。

原世界的夏星缘，虽然高冷傲娇、不善言辞，却从未用这样厌恶的眼神看过他，哪怕闹别扭的时候，眼底也藏着不易察觉的在意。可眼前的夏星缘，眼神里的鄙夷像是实质的利刃，仿佛他是什么肮脏不堪的垃圾。

“抱歉抱歉。”季悦澜迅速收敛心神，压下心底的诧异，露出惯有的开朗笑容，语气轻快，“刚才看东西看入神了，没注意到你，你没事吧？”

少年的笑容开朗又明媚，刺地夏星缘眼睛生疼。

他的态度太过自然，带着一股鲜活的跳脱气，和记忆中那个阴沉孤僻的“废物季悦澜”判若两人。

夏星缘眉头狠狠一蹙，眼底的厌恶更甚，还多了几分警惕。他当然认识季悦澜——这个全校闻名的无灵根废物，阴沉得像块发霉的木头，每次见了他都躲躲闪闪，怎么一夜之间，变得如此……耀眼？

“离我远点。”夏星缘冷声开口，语气里带着的嫌恶毫不掩饰，像是怕被什么脏东西给沾染到，“垃圾就该待在垃圾桶里，别挡我的路，碍我的眼。”

说完，他侧身绕过季悦澜，脚步未停，周身的水系灵气带着淡淡的压迫感与他再也熟悉不过的冷冽清香，擦肩而过时，季悦澜甚至能感受到那股灵气里的冰冷。

直到夏星缘的渐渐身影消失在教学楼门口，季悦澜脸上的笑容才缓缓收敛。

他摸了摸下巴，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这态度……是原主以前得罪过他？”

他仔细翻阅原主的记忆，却只找到寥寥几笔关于夏星缘的印象——敬畏、羡慕，还有深深的自卑，从未有过正面冲突，更谈不上得罪。

季悦澜想不明白，索性不再纠结，反正原主的烂摊子不少，多这一桩也无所谓。他耸耸肩，继续嚼着泡泡糖，蹦蹦跳跳地朝着教学楼走去，丝毫没注意到，不远处的走廊拐角，夏星缘的身影悄然停下，那双冰冷的桃花眼，正死死盯着他的背影，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恨。

是深入骨髓的恨。

夏星缘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刺痛感让他保持着清醒。他也是穿越者，带着原世界的记忆而来，恨的是师尊从头到尾的偏心，恨的是季悦澜轻而易举就能得到所有偏爱，而他拼尽全力，却也只能得到一句“尚可”。

死在宗门内乱的那一刻，他以为所有的不甘与怨恨都会随着死亡而消散，可重生在这个世界，再次看到那张脸，恨意依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刚才季悦澜的笑容，太过鲜活，太过耀眼，像一束猝不及防的阳光，照亮了他心底积压多年的阴霾。那个跳脱的身影，和记忆中那个总跟在师尊身后、温顺乖巧的季悦澜，完全不一样。

是装的？还是……真的变了？

夏星缘的眼神愈发复杂，有厌恶，有警惕，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好奇。他看着季悦澜蹦蹦跳跳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身影，指尖不自觉地收紧，眼底的目光，却再也无法移开。

这个“季悦澜”，与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同一个？

他不知道，只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的目光，会不受控制地跟随着那个鲜活的身影，哪怕心底的恨意依旧浓烈，也无法忽视那份突如其来的、该死的吸引力，一缕微风轻柔地拂过他额前的碎发。

他真的很想在季悦澜耳边呢喃一句“季悦澜，你知道吗，恨 比 爱 更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