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的镜和蔡文姬还保持着微妙的静止，像一场无声的对峙。裴恩妤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下，又一下，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开麦？现在开麦等于自爆。她都能想象出张泽禹听到她声音后，那副金丝边眼镜后面会露出怎样一种“果然如此”的冷淡表情。然后大概率会被直接请出队伍，附带一句冰冷的“游戏时请保持专注，避免不必要的交流”
不开麦？他刚才那话明显是起疑了。以张泽禹那种精准到变态的观察力和逻辑思维，她继续装聋作哑，反而更显得心虚
电光石火间，裴恩妤做出了决定。她飞快地点开队伍语音设置，把麦克风模式从“队伍”切换到了“组队”，然后，指尖在开麦键上悬停了一瞬，用力按了下去
裴恩妤喂？能听到吗？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让声线听起来比平时沙哑模糊一些，还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眼泪迟疑
裴恩妤刚才…麦好像有点问题，调试了一下
耳机里一片寂静，只有游戏背景音效里小兵攻击防御塔的“砰砰”声。张泽禹没说话
这种沉默比直接的质问更让人难熬。裴恩妤手心又开始冒汗，她甚至开始后悔，是不是不该开这个口。也许他刚才只是随口一问，她这一回应，反而坐实了心里有鬼？
就在她几乎要顶不住压力准备找个借口溜掉时，张泽禹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种没什么起伏的调子，但似乎……比刚才少了点探究，多了点别的什么
张泽禹嗯
他只回了一个单音节，然后操纵着镜转身去带中路兵线
张泽禹跟好
没有追问，没有质疑，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了？
裴恩妤有点懵，但还是下意识地操控着蔡文姬跟了上去。接下来的对局，气氛变得有些诡异。张泽禹的指挥依旧简洁高效，但裴恩妤总觉得，他好像……更照顾她了
经过Buff点时，他会特意停下，打信号让她拿。虽然蔡文姬拿蓝确实浪费，但他给的红Buff，对软辅来说聊胜于无。团战时，他的镜总会若有若无地在她的小蔡文姬附近徘徊，一旦有敌人想切她，那锋利的镜片总会第一时间出现
这种被严密保护的感觉，让裴恩妤心里泛起一丝极其古怪的涟漪。这真的是那个在学生会办公室里，因为她预算报表一个小数点标错就把她训了十分钟的张泽禹？
一局终了，再次胜利。结算界面刚出来，Zack的组队邀请又弹了出来
裴恩妤盯着那个邀请框，指尖犹豫。还来？这马甲摇摇欲坠，再玩下去，她怕自己迟早露馅
可……拒绝的话，会不会显得更可疑？毕竟前几把她都秒进了
鬼使神差地，她又点了接受
这次队伍里依旧只有他们两人。匹配等待时，漫长的沉默在耳机里蔓延。裴恩妤紧张得开始无意识地用手指抠手机壳的边缘
张泽禹你玩中单？
张泽禹突然开口，打破了寂静
裴恩妤心里一咯噔。她的大号主玩中单，战力不低，但这小号为了装菜鸡，几乎只玩辅助。他怎么会这么问？是试探，还是……
裴恩妤啊？偶尔玩一下，玩的不好
她继续用那副沙哑的嗓音含糊道
张泽禹刚才那波反打，意识不错
他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裴恩妤却听得后背发凉。那波救他，她情急之下确实露出了点真本事。他果然注意到了
裴恩妤运气好，运气好
她干笑两声，试图蒙混过关
张泽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游戏开始，他依旧选了打野，裴恩妤硬着头皮拿了孙膑。这一局，她打得更小心了，尽量让自己的操作看起来符合一个“有点意识但操作普通”的玩家该有的水平，该吃的技能绝不含糊，该有的失误偶尔也犯一两个
张泽禹没再像上局那样明显照顾她，但裴恩妤能感觉到，他的节奏始终带着她，让她打得很舒服。这种被高手带着躺赢的感觉……说实话，不赖
又赢了两把，时间不知不觉过去。裴恩妤看了眼手机右上角，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
裴恩妤那个……不早了我先下了，明天还有课
她找了个借口，准备开溜
张泽禹嗯
张泽禹应了一声，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张泽禹明天还这个时间？
裴恩妤敲手机壳的动作顿住。他还想约明天？
这发展是不是有点不对劲？说好的讨厌游戏开麦呢？说好的公事公办呢？怎么还主动约起固定队友了？
裴恩妤……看情况吧，不一定有空
她没把话说死
张泽禹好
张泽禹也没强求
张泽禹晚安
裴恩妤……晚安
裴恩妤几乎是手忙脚乱地退出了游戏队伍，然后火速下线，仿佛慢一秒就会被什么抓住似的。她把手机扔在桌上，整个人瘫进椅子里，长长舒了口气
太刺激了。跟张泽禹打游戏，比在学生会跟他汇报工作还累
宿舍门被推开，舍友陈婉抱着洗漱篮进来，看到她这副样子，好奇地问：“恩恩，你怎么了？脸这么红，打游戏打上头了？”
裴恩妤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果然有点发烫
裴恩妤没、没什么，就是有点热
陈婉凑过来，一脸八卦：“跟谁打呢？我刚才好像听到你开麦了？声音还怪怪的，装给谁听呢？”
裴恩妤心里一虚，赶紧摆手
裴恩妤没有！就……随机匹配的队友，随便聊了两句
“是吗？”陈婉明显不信，但看她不想多说，也没再追问，哼着歌去洗漱了
裴恩妤重新拿起手机，点开那个隐藏的游戏分组，里面只有一个好友——Zack。他的头像很简单，一片纯黑
她点开他的资料卡，战绩一片辉煌，常用英雄池深不见底。这确实符合张泽禹的风格，做什么都要做到顶尖
可是……他今天在游戏里的表现，尤其是最后那句“明天还这个时间”和“晚安”，怎么想，都跟她认识的那个张泽禹对不上号
难道他打游戏的时候，会人格切换？
还是说……他其实并没认出她，只是单纯觉得她这个“辅助”玩得还算顺手？
裴恩妤盯着那个黑色的头像，心里乱糟糟的。一种做了坏事没被当场抓获、却又担心秋后算账的忐忑，混合着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隐秘的刺激感，在心底悄悄蔓延
她好像，不小心点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而现在，盒子已经关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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