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

潮湿的雨季在开学后的两个星期悄然来袭。湿漉漉的一切让喜羊羊感到有些烦闷。雨滴落在教室的窗户上，那些 “泪丝” 慢慢的凝成一条条水路向下。

"看啊，连天空都在哭泣。"他数着雨滴敲打窗棂的次数，直到数字失去意义。思想品德课本的插图上，孩子们在阳光下奔跑。喜羊羊用指甲在插画边缘刻下细痕，想起昨天生物课学的拟态——就像这些彩页里微笑的学生，他也完美扮演着"珍爱生命"的典范。

思想品德课 (character and citizen education- 翻译成华文应该是这个意思）的投影幕布上，展示着喜羊羊荣获"阳光少年"称号的照片。照片里他笑容灿烂，手腕上的护腕被P图软件精心修饰成运动腕带。老师让他分享保持乐观的秘诀，他流畅背诵着心理学书籍里的句子，仿佛那个深夜在浴室数着伤口的少年是另一个人。

案例讨论里，印刷着"出现心理问题要及时求助"的加粗字体。喜羊羊用铅笔在空白处写下微小的批注：

"求助后呢？成为被特殊关照的标本？还是集体关怀的展品？"

墨迹被指尖抹糊，像所有无法言说的真相。

作为品德课代表，他负责收集同学们的"心情周记"。那些写着"最近压力大"的纸条经过他手时，都会被他用红笔认真批注学校心理室开放时间。而他自己那本周记，永远停留在三个月前的那页：

"今天天气晴，一切正常。"

上化学实验课时，沸羊羊打翻了消毒水。刺鼻的气味漫过整个教室时，喜羊羊突然剧烈颤抖。美羊羊注意到他瞬间苍白的脸色："你不舒服吗？" "只是呛到了。"他扯出微笑，指甲深深掐进刚刚结痂的掌心。旧伤在消毒水气味的刺激下开始发烫，仿佛在重温缝合针穿透皮肤的触感。“沒事的，最近太累而已。”

美羊羊有些疑惑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你的创可贴该换个新的了。下雨天题足球，摔倒了伤口可是会发炎的。你最近怎么这么不小心......” 懒羊羊拍了拍喜羊羊的肩膀说：“对啊，都快考试了你还有心思玩。好吧，你是学霸，和我这个学渣没法比。所以，喜羊羊化学作业借我抄抄呗？” 沸羊羊一拳按在懒羊羊头上。 “哼，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也就快要考试了你才有点上进心。”

懒羊羊的插科打诨适时打破了微妙的气氛。喜羊羊顺势从书包里抽出化学作业本，却在递出去时停顿片刻——作业本的最后一页，还残留着昨夜演算化学方程式时，无意间画下的氟西汀分子结构图。"只准参考。"他轻声说，目光与懒羊羊相接。

终于熬到了放学。放学时骤雨倾盆，美羊羊执意送他回家。伞面始终向他倾斜，她右肩的校服很快洇出深蓝。路过药店时，她突然说："等我一分钟。"出来时手里拿着防水创可贴，包装上的云朵和他抽屉里那包一模一样。 "上次看你好像喜欢这个图案。”

伞骨下的空间突然变得无比清晰。 "最近总下雨，"他状似无意地调整书包肩带，让湿透的布料贴上后背，"训练场都长蘑菇了。"这个借口天衣无缝，上周确实有队员在球场滑倒。 “美羊羊，谢谢你的创可贴。我会小心的。” 他眯着眼，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那些刀片...他短时间内不能再这样了，他伪装得再好别人也会发现。他不想让别人发现喜羊羊已经病了的秘密。因为他看到了伙伴们为他担忧的模样。

"明天见。"他笑得眉眼弯弯，仿佛潮湿的裤脚和冰凉的手指都不存在。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才允许肩膀垮塌下来。

那包云朵创可贴在他书桌上泛着冷光。他用美工刀小心裁下包装上的星云图案，贴在他那旧的伤口旁。雨声敲打窗户时，他对着镜子练习微笑——明天要用这个表情对美羊羊说："你推荐的创可贴真的很防水。"

美羊羊给喜羊羊发了一条短信。 “记得带伞啊。最近雨季来了。” 喜羊羊嘴角微微扬起，回复了一个 带有ok 手势的外星人表情包。

喜羊羊觉得，也许有什么正在代替那些心中的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