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禾感有所悟

今日便是赏梅宴，雪已经停了。

地方就设在御花园，昨夜下的雪已经被宫人清扫干净了，但那腊梅枝上还残留着一层薄雪，红白相映，仔细闻还能嗅到一丝冷冽的梅香，廊边挂着暖色宫灯映得整个宴会雅致繁华。

赵轻禾今日穿了一身由内务府新领的一套衣裙，橘橙色的衣衫，简单的挽了个元宝髻又戴了支绒花。虽是简单的打扮，却衬得她肌肤雪白，褪去了冷宫的清寒，添了几分鲜活靓丽。

宫人引着她从廊下入座，席间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赵轻禾的身上，有打量、好奇、探究当然也有轻蔑而这道目光的来源正是一旁的赵明珠，只见她穿了一袭玫红色衣裙，系了一件白色的狐毛大氅好不高贵华丽，那美眸紧紧瞪着赵轻禾似乎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她未说话，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茶。环顾了一下周围，都是清一色的朝廷重臣和宗室亲眷，外使们身着异域服饰，正与身旁官员闲谈，气氛看似融洽，却藏着几分暗流涌动。目光扫过不远处，柳应年一身藏青官袍，端坐席间，眉眼清冷，察觉到她的视线，淡淡抬眸对视一瞬，便收回目光，沉稳依旧。

不多时，帝后并肩而来，众人起身行礼，宴会正式开场。丝竹声起，舞姬旋身踏雪，梅香混着酒香漫开，热闹非凡。可酒过三巡，谈及雪灾赈灾，席间骤然静了几分，大臣们纷纷避重就轻，或夸赞梅景，或闲谈政务，没人愿意率先提及捐款。赵明意端着酒杯，指尖轻叩杯壁，眼底掠过一丝不耐，却碍于场合不便发作——她本就想借这场宴，让大臣自愿捐输，强硬施压反倒失了体面。

赵轻禾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指尖捻着杯沿，时机正好。待一曲舞毕，她缓缓起身，屈膝行礼，清润嗓音透过庭院传开：“父皇，母上，今日梅开雪霁，景致绝佳，儿臣观梅有感，愿说与诸位听。”

赵明意颔首允准，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探究与期许。

赵轻禾抬眸扫过席间，朗声道：“腊梅耐雪而绽，藏着绝境生机，如今百姓遭雪灾之困，无粮无暖，正似寒梅压枝，只需些许助力便能渡过难关。儿臣曾居冷宫，饱尝饥寒，深知一餐一暖的可贵，今愿将母上赏赐的银两、锦缎尽数捐出，虽微薄，亦盼能为百姓添缕暖意。”

话音落，席间哗然。谁也没料到，这刚离冷宫的二公主，竟愿倾其所有赈灾，反观一众手握重权的大臣，反倒显得局促迟疑。赵明意眼中闪过赞许，当即道：“轻禾有此仁心，实属难得，准奏。”

赵轻禾续道：“儿臣知晓诸位大人心系苍生，只是或有顾虑。斗胆提议，捐款自愿分档，按需所捐，不做强求；另请首辅柳大人牵头监督，每笔款项粮米皆造册公示，专款专用，杜绝私吞；愿捐者名录刻于善德碑，留名传世，彰其仁心；且本次捐款后，朝廷不再额外追加摊派，让诸位大人无后顾之忧。”

句句戳中大臣顾虑，条理清晰，既显仁善，又藏谋略。柳应年适时起身附和：“二公主所言极是，臣愿牵头监督，确保赈灾物资尽数惠及百姓。”

有二人牵头，又得皇后当场表态，大臣们的顾虑渐消。先是几位忠直老臣主动捐出大额银两，随后富商大臣纷纷响应，捐额渐增，甚至有人主动加码，席间氛围重新热烈起来，赵明意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看向赵轻禾的目光满是认可。

赵明珠坐在席间，见赵轻禾凭一席话便掌控局面，还得了皇后与柳应年的支持，气得指甲掐进掌心，却无从反驳——赵轻禾句句为百姓着想，她若发难，反倒落得不仁不义的骂名。

宴至中途，外使忽举杯笑道：“二公主仁心济世，才智过人，听闻腊梅因公主祈福而开，今日赏梅盛会，不知公主可否以梅为题，即兴作赋，助助雅兴？”话语间满是试探，想探探这位新晋公主的才学深浅。

赵明意眼中添了几分兴致，颔首道：“既如此，轻禾便试试吧。”

赵轻禾从容应下，略一沉吟，朗声道：“雪覆寒枝，蕊凝清露，梅香暗度，破雪而舒。历霜不改其志，经寒更显其殊，恰如苍生遭困，坚韧不枯。众心齐援，暖意相扶，愿得岁稔，国泰民舒。”

赋文简短却意蕴深远，既写尽梅之傲骨，又藏赈灾初心，席间寂静片刻，随即爆发出阵阵赞叹。外使连连称绝，朝臣们亦纷纷附和，对赵轻禾愈发刮目相看。赵明意笑意更深，当即下令赏赐：“赏玉镯一对，上等笔墨一套，往后多研习，不负这般才情。”

赵明珠脸色惨白，本想等着看赵轻禾出丑，反倒让她再添风光，气得浑身发颤，却只能强装笑意坐下。

赵轻禾谢恩归座，指尖轻捻杯沿，心中稳如磐石。这场赏梅宴，她不仅助皇后达成赈灾目的，更借势扭转口碑，让皇后彻底改观，也让朝臣不敢再小觑。柳应年的暗中呼应，更让她知道，这高枝已悄悄攀上。

宴散时，天色微暗，雪光映着宫灯，暖意融融。赵明意特意让赵轻禾随她一同回宫，一路温言询问她在芷兰宫的起居，言语间满是关切。赵轻禾一一应答，恭敬又不失亲近，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回到芷兰宫，花嬷嬷早已等候在外，见她满载赏赐而归，喜极而泣：“公主，您今日真是扬眉吐气，嬷嬷就知道您一定能行！”

“嬷嬷我说过就，那是是。我从不会骗你的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