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传来的战报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每个人心上。陈飞林正带着学员们在战术训练场进行匍匐前进训练，黄沙裹着汗水贴在额角，迷彩服后背早已洇出大片汗渍。通信员小李抱着电台狂奔而来，军靴踏在碎石地上发出急促的声响，脸色白得像张纸：“连长！紧急战报——杜参谋他们遭遇伏击，腹部中弹，失血过多，正在后方医院抢救！”
“嗡”的一声，陈飞林的大脑瞬间变成空白。手里的模拟步枪“哐当”砸在地上，枪口插进黄沙里，溅起细小的沙粒。她僵在原地，耳边的训练口号、学员的喘息声全都消失了，只剩下“失血过多”“抢救”这两个词在脑海里反复回荡，像钝刀一样割着神经。
下一秒，她猛地拔腿就往办公楼跑。迷彩裤的裤脚被铁丝网勾住，硬生生扯出一道口子也浑然不觉，脚下的碎石硌得脚掌生疼，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滚落，砸在滚烫的水泥地上，瞬间蒸发成细小的白雾。平日里沉稳如钢的连长，此刻脚步踉跄，后背绷得笔直，却难掩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慌，连军帽滑落都没心思去捡。
办公楼的走廊静得可怕，只有她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过道里回响，带着绝望的急促。她几乎是用身体撞开了陈燕林办公室的门，门板撞在墙上发出“砰”的巨响，震得窗台上的绿萝叶片簌簌发抖。
陈燕林正对着边境态势图蹙眉沉思，指尖捏着的红笔还停留在地图上的伏击点。见陈飞林泪流满面、头发凌乱的模样，她心头猛地一沉，握着红笔的手不自觉收紧，笔杆几乎要被捏断：“怎么了？慌什么！”
“大姐……”陈飞林扑过去抓住陈燕林的胳膊，指尖冰凉，力道大得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皮肉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的声音哽咽着，破碎得不成样子，“杜鹰山……他中弹了……失血过多……在抢救……”眼泪混合着汗水顺着下巴滴落，砸在陈燕林的军装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我怕……大姐，我怕他出事……我还在等他回来……”
连日来的牵挂、担忧在这一刻彻底决堤。这个在训练场上能扛着三十公斤装备跑五公里、被子弹擦伤胳膊都不吭一声的女连长，此刻像个无助的孩子，靠在陈燕林怀里失声痛哭。哭声压抑而绝望，震得陈燕林的肩膀微微发颤。
陈燕林的心也揪成了一团，喉咙发紧得发不出声音。她拍着陈飞林的后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安抚她，可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发抖——她见过太多生离死别，却唯独见不得自己的妹妹承受这份煎熬。办公桌上的电话仿佛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她猛地抓起听筒，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拨号码时好几次按错键：“接后方医院急诊抢救室，我是陈燕林，查杜鹰山的抢救情况！”
等待接通的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陈飞林停止了哭泣，抬起布满泪痕的脸，眼睛红肿得像核桃，紧紧盯着那部黑色的听筒，眼神里满是期盼与恐惧，连呼吸都屏住了。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斜射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室内的阴霾。
“喂，您好，我是杜鹰山的战友，也是他的家属。”陈燕林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却还是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现在情况怎么样？抢救还顺利吗？”
电话那头传来医生沉稳的声音，陈燕林一边听，一边缓缓点头，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眼底的凝重也一点点褪去。挂了电话，她转过身，伸手轻轻擦去陈飞林脸上的泪水，语气带着如释重负的温柔，还有一丝后怕的沙哑：“没事了，飞林，他没事了。”
“真的？”陈飞林猛地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眼睛里却瞬间亮起了光，像濒临熄灭的火苗被重新点燃。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嘴唇哆嗦着，又问了一遍，“大姐，你没骗我？他真的没事了？”
“真的。”陈燕林重重点头，指尖抚过她凌乱的发丝，“医生说，送来的时候确实失血严重，血压都降到临界值了，但好在送医及时，又找到了匹配的Rh阴性血，手术做了三个小时，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只是现在还在昏迷，需要进ICU观察两天，暂时不能探视。”
悬在心头的巨石轰然落地，陈飞林双腿一软，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后背重重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眼泪再次涌了出来，这一次却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滚烫地砸在手背上。她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所有的恐惧、焦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只剩下失而复得的狂喜。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她喃喃自语，手不自觉地摸向胸口的口袋，那里放着杜鹰山留给她的军牌，冰冷的金属触感此刻却格外安心。她想起他临走时塞给她军牌的模样，想起他说“等我回来”时坚定的眼神，想起他掌心的温度，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带着泪痕的笑容。
陈燕林蹲下身，从抽屉里拿出纸巾递给她，声音温柔：“我知道你熬坏了。等这边的训练任务交接好，我给你批三天假，你去医院守着他。”
陈飞林点点头，接过纸巾擦了擦脸，眼底的泪水还未干，却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窗外的阳光渐渐爬进办公室，照亮了地上的泪痕，也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她知道，边境的战斗还未结束，硝烟还未散尽，但只要他还活着，就有无限希望。她会在这里守好岗位，等着他醒来，等着他痊愈归来，等着他兑现那句跨越战火的承诺。而那份在生死边缘淬炼过的爱情，终将像沙漠里的胡杨，在风雨过后愈发坚韧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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