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把火

第六章 第一把火

王府的权利交接比想象中顺利。

不过三日，林微便以雷霆手段将中馈之权牢牢握在手中。那几个被当众点破私心的管事嬷嬷，如今见了她都屏气凝神，再不敢有半分怠慢。

这日午后，林微正在翻看王府名下的田庄册子，青黛引着一位身着青衫、账房先生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王妃，这位是王府的账房管事，周先生。”

周先生约莫四十岁年纪，面容清癯，眼神里透着文人特有的清高与审视。他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语气却不甚热络：“王妃召见，不知有何吩咐？”

林微将手中的册子往前推了推：“周先生，我看去岁南郊那个田庄的收成，比前年少了近两成。庄子上报说是天时不利，可我查过气象记录，去年风调雨顺，乃是丰年。”

周先生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语气依旧平淡：“田庄之事，变数颇多。或许是庄头管理不善，也可能是虫害所致。王妃初掌事务，有所不知也是常情。”

这话听着客气，实则是在暗指她不懂装懂。

林微也不恼，又拿起另一本账册：“还有王府在城西的那间绸缎铺，连着三年亏损。据我所知，那铺子地处繁华地段，同行皆是盈利，为何独独我们亏损？”

周先生面色不变：“经营之事，各有际遇。或许是掌柜经营策略保守，又或是货品不合时宜。王妃若是疑心账目，尽可核查，每一笔收支都记录在案，笔笔清晰。”

他这话说得底气十足，显然账面上做得极为干净。

林微看着他，忽然笑了。她站起身，从书案后绕出来，走到窗前，望着院中景致。

“周先生是读书人，想必听说过‘大衍求一术’？”

周先生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略有耳闻。”那是前朝流传下来的一种极为高深的算术法门，早已失传大半，便是他也只闻其名。

“那我便用这‘大衍求一术’，来算一算周先生经手的这些账目，如何？”林微转过身，目光清亮地看着他。

周先生脸上的从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林微没有翻看任何账本，只是命人取来算盘和纸笔。她指尖飞舞，算珠碰撞声清脆急促，一行行奇特的算式在她笔下流淌而出。

她口中报出的，不再是模糊的“亏损”、“减产”，而是精确到令人心惊的数字——

“南郊田庄去年应有隐田五十亩，产出未入公账。”

“城西绸缎铺三年来共计私售上等绸缎一百二十匹，货银不知去向。”

“王府每年采买的笔墨纸砚，虚报价格三成，其中差额……”

她每说一句，周先生的脸色就白一分，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年轻的王妃，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清高孤傲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震惊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

这些隐秘的亏空，他自认做得天衣无缝，便是老账房来查，没有十天半月也休想看出端倪。可她，竟只凭心算推演，不过一个时辰，就将所有藏污纳垢之处，扒得清清楚楚！

林微终于停下笔，抬眸看他，语气依旧平静：“周先生，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如何‘扭亏为盈’了吗？”

周先生沉默良久，忽然整了整衣袍，对着林微，深深一揖。

这一次，他的腰弯得极低，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心服口服：“……但凭王妃吩咐。”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王府的天，是真的变了。这位新王妃，靠的不仅仅是王爷的授权，更是她自身深不可测的能耐。

林微看着他彻底臣服的姿态，知道这把火，烧到了点子上。

她要的，从来不只是表面上的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