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临深渊

神庭的祈愿符终于归于平静，凌光刚将最后一缕神力注入人间的丰收结界，便见一缕黑雾悄然飘至殿中，凝出半张黑色请柬。请柬边缘缠绕着细碎的鬼火，上面是夜渊潦草却张扬的字迹：“神尊既终日为蝼蚁操劳，不如来深渊一游，看看真正无拘无束的天地。”

冽风立刻警惕：“此乃鸿门宴！夜渊心怀不轨，神尊不可前往！”

苍牙也对着请柬低吼，琥珀色的眼眸里满是担忧，死死咬住凌光的衣摆。

凌光指尖拂过请柬上的鬼火，那火焰竟未灼伤她，反而带着一丝奇异的暖意。她想起夜渊那些尖锐的嘲讽，想起水镜中那些算计与绝望，更想起近日来数次莫名消散的危机、悄然缓解的疲惫——那份隐秘的违和感，让她生出一丝探究的念头。

“我去看看。”凌光轻声道，月白长袍无风自动，“他若想害我，早在神庭便动手了。深渊的模样，我也确实想亲眼一见。”

不顾众人劝阻，凌光将神印暂时托付给曜灵，带着苍牙踏入了请柬化作的黑雾漩涡。眼前光影流转，喧嚣瞬间取代了神庭的静谧，她落在黑石拱门前，脚下的石板路泛着幽蓝鬼火，两侧的鬼贩们瞬间噤声，纷纷俯身行礼，眼底满是敬畏与好奇——这位传说中的神明，竟真的踏入了深渊。

“凌光神尊大驾光临，真是让冥市蓬荜生辉。”夜渊倚在拱门内侧的黑石柱上，墨发随风微动，猩红眼眸里没有了往日的嘲讽，反而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他肩头的巨鹰收敛了戾气，只是用锐利的目光打量着凌光，还有她身侧炸毛的苍牙。

苍牙对着夜渊龇牙咧嘴，却被凌光轻轻按住头顶。她抬眸望向四周，鬼贩们的摊位上摆着各式奇物，怨念与尸气交织，却又透着一种诡异的鲜活。有小鬼偷偷抬眼打量她，被同伴拽了拽衣角，立刻低下头去。

“这就是你的地盘？”凌光轻声问道，目光扫过那些跪地的鬼魂，他们的祈愿符随意散落在摊位角落，有的甚至沾了污泥。

“算不上什么好地方，却比神庭自在。”夜渊迈步向前，“我带你逛逛？让你看看，没有‘慈悲’束缚，众生（鬼）如何生存。”

他领着凌光穿过喧闹的摊位，鬼贩们纷纷让道，不敢有丝毫怠慢。凌光看到老鬼用魂寿换得与幼子重逢的片刻幻象，虽短暂却满脸满足；看到女鬼用一半命格换来的煞气，正对着空气嘶吼，宣泄着积压的怨恨；更看到噬魂赌坊外，赢了转世机会的小鬼蹦蹦跳跳地离去，浑然不觉魂体上缠绕的黑雾。

“你对他们的祈愿，向来如此随意？”凌光停下脚步，望着不远处被巨鹰扔进鬼火盆的祈愿符，轻声问道。

夜渊挑眉：“不然呢？像你一样，把他们的私欲当责任？”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许，“深渊的规则就是如此，弱肉强食，愿赌服输。他们求的是结果，我给的是机会，至于代价，早已说清。”

正说着，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小鬼被几个凶神恶煞的厉鬼围住，只因他赌输了魂光，却想赖账。厉鬼们正要动手撕碎他的魂体，凌光下意识想调动神力，却被夜渊抬手拦住。

“别急。”夜渊眼底闪过一丝冷光，指尖一点，一缕黑雾飘了过去，瞬间缠住那几个厉鬼，厉鬼们惨叫着化为灰烬。他对着吓傻的小鬼冷声道：“赌不起，就别上桌。下次再赖账，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小鬼连滚带爬地逃走了。凌光望着夜渊的侧脸，心头微动——他看似冷酷，却在关键时刻，护了那小鬼一命。

“你并非全然无情。”凌光轻声道。

夜渊身形一僵，转头看向她，猩红眼眸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嘲讽掩盖：“神尊想多了，我只是不想有人在我的地盘上，坏了规矩。”

他慌忙转身，继续向前走去，衣摆上的暗金荆棘纹路在鬼火下微微发烫。巨鹰落在凌光肩头，沙哑地说了一句：“尊上……很少管这种小事。”

凌光微微一怔，看着夜渊挺拔却略显仓促的背影，又望向那些被他随手救下、却浑然不觉的鬼魂，心中那份违和感越来越清晰。她忽然想起那些莫名消散的危机，想起那份悄然缓解的疲惫——难道，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