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都督府内，气氛冷凝。
肖珏看着手中暗卫刚送来的密报，眉头紧锁。“禾晏，南府禾家大房庶子，父母双亡，家境贫寒，自幼体弱……户籍文书毫无破绽。”他放下纸张，指尖敲击桌面，“太完美了，反而假得可笑。”
燕贺低声道：“都督，我们的人暗中试探过他的武艺根基，杂乱无章，但学习能力极强，尤其骑射，一点就通，进步神速。而且……他似乎得到了一本不明来历的册子，里面是一些极为精妙的发力技巧，不像民间所有。”
“哦？”肖珏挑眉，“册子来源查到了吗？”
“未曾，仿佛凭空出现。”
肖珏沉吟片刻，忽然问：“那个沈清辞，近日有何动向？”
“沈姑娘深居简出，偶尔与程军医探讨医术，或是在城中闲逛，并无异常。只是……”燕贺顿了顿，“新兵禾晏扭伤那日，沈姑娘恰好在医帐外，并出言让程军医先为其诊治。”
又是她。
肖珏眸色转深。隐麟山庄的沈清辞，新兵禾晏。这两个身份成谜的人，似乎总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出现在同一场合。是巧合，还是……沈清辞也看出了禾晏的异常，在暗中观察，甚至……提供帮助？
他想起沈清辞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眸。若她真如传说中那般“洞观天下”，看穿禾晏的伪装也不足为奇。
“继续盯紧禾晏。”肖珏下令，声音冷冽，“另外，寻个由头，备一份礼，明日我亲自去拜访一下那位……沈姑娘。”
他倒要亲自去会一会这位隐麟少主，看看她在这盘迷局中，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是旁观者，还是……早已入局的棋手？
翌日上午，沈清辞正在客栈庭院中翻阅一本医书，初七在她脑海里喋喋不休地分析着凉州卫各方势力数据。
【宿主宿主！根据能量波动和脚步声判断，是肖珏！他来了！还带了两个亲兵，就在客栈外！】 初七的声音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沈清辞眼帘都未抬，只是轻轻翻过一页书，心中淡然回应：“意料之中。沏茶吧，望舒。”
“是，小姐。”望舒应声，动作娴熟地备好茶具。
片刻，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肖珏今日未着戎装，换了一身玄色暗纹常服，少了几分战场杀伐之气，却更添清贵雍容。他步入小院，目光先是掠过那局棋，随即落在静坐于石凳上的沈清辞身上。
“沈姑娘。”他微微颔首，语气比在军帐中缓和些许，但那份属于上位者的威仪依旧无形弥漫。
“肖都督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沈清辞起身，从容一礼，伸手示意对面的座位，“都督请坐。”
扶光奉上清茶，茶香袅袅。
肖珏落座，并未寒暄，直接切入主题，目光平静地看着沈清辞：“昨日按姑娘所言排查，果然在城外三十里处的鹰嘴崖发现了敌军遗留的镜面装置，亦在其活动区域通过制造噪音，探明了其几处藏身窝点。至于军中命案，”他顿了顿，“顺着军需线索，已揪出内鬼，正是利用职务之便，在饮水中下毒，再以磷粉制造恐慌，意图动摇军心。幕后之人也已锁定。”
他语气平稳，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但最后一句透出的冷意，足以让人心惊。
“此番能迅速破局，多亏姑娘慧眼如炬，一针见血。肖某特来致谢。”
说着，他身后亲兵将一個锦盒放在石桌上，打开，里面是几株品相极佳的老山参。
“区区谢礼，不成敬意。”
沈清辞目光扫过山参，并未推辞，只是浅浅一笑：“都督客气了。清辞不过是偶有所得，举手之劳。能帮上忙，是凉州卫之幸，亦是清辞之幸。”她示意肖珏坐下，望舒适时奉上清茶。
沈清辞端起茶杯，指尖感受着瓷壁的温热，浅浅一笑，云淡风轻：“都督客气了。清辞不过是恰好知晓些偏门知识，举手之劳罢了。真正雷厉风行，肃清奸佞的，是都督与凉州卫的将士。隐麟山庄虽超然，亦不愿见边关不稳，黎民受苦。能略尽绵力，是分内之事。”
她这番话，既谦逊地撇清了自己的功劳，又点明了出手相助的动机（边关稳定），合情合理。
肖珏凝视着她，试图从那平静无波的眸中看出些什么，却发现那双眼睛清澈见底，却又深邃得窥不破。
“姑娘过谦了。若非姑娘点明关窍，我们只怕还要在迷雾中摸索许久，徒增伤亡。”他话锋不着痕迹地一转，状似随意地问道，“只是肖某有些好奇，姑娘久居山庄，如何对军中琐事、乃至一些……失传已久的技艺，也如此洞若观火？”
来了。这才是他今日来访的真正目的。
沈清辞心中了然，初七已经在脑内尖叫：【开始了开始了！审问环节！宿主快用你无敌的忽悠大法怼回去！】
她面上却不露分毫，迎上肖珏探究的目光，笑容依旧恬淡：“山庄藏书颇丰，先祖游历四方，所见所闻皆记录在册。家父常教导，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无论是军阵之法，还是工匠之巧，乃至医卜星相，皆有其理。知其理，便能窥其形。至于失传技艺……”她微微垂眸，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慨，“世间万物，盛衰有时，有些东西看似湮灭，其精髓或许早已融入山河，散于民间，只待有缘人重新发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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