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光棒汇成的海，在镜头切过来的瞬间，凝固成一片冰冷的、带着审视的静默。

马嘉祺站在《歌手》决赛直播舞台的中央，追光灯烫得他皮肤发疼，最后一个高音像断了线的风筝，带着刺耳的撕裂感，从他喉咙里挣脱出去，然后，摔得粉碎。

他甚至能听见耳返里传回自己那声荒腔走板的尾音，以及随之而来，席卷整个演播厅的、压抑不住的倒吸冷气声。

完了。

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他维持着结束的姿势，手指还虚按在立麦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脸上的表情是精心排练过的、属于“偶像马嘉祺”的深情与投入，此刻却僵成了一副拙劣的面具。睫毛快速颤动了几下，像是濒死的蝶。

导播的镜头残忍地停留在他特写的脸上，巨大的LED屏幕将他那一瞬间的茫然与无措放大到每一寸角落。

台下嗡嗡的议论声开始像潮水般漫上来。

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鞠躬，逃下了台。

后台走廊像是被抽干了空气，闷得人心脏骤缩。助理试图把外套披在他肩上，被他无声地拂开。周围工作人员的目光，同情、惋惜，或者更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果然如此”，像细密的针，扎在他裸露的皮肤上。

他听不见任何安慰的话，只是埋头往前走，越走越快，最后几乎跑了起来。

消防通道厚重的门在他身后合拢，隔绝了外面那个喧嚣又残忍的世界。黑暗和灰尘的气息包裹上来，他背靠着冰凉的水泥墙，身体控制不住地沿着墙壁滑下去，最终瘫坐在了台阶上。

手指颤抖着摸出烟盒，磕出一支，低头点燃。

猩红的光点在昏暗中明灭，像他此刻岌岌可危的情绪。

马嘉祺决赛车祸#

#美丽废物#

热搜词条带着鲜红的“爆”字，刺目地挂在榜首。评论区更是沦陷的重灾区。

“就知道靠脸吃饭，一开嗓原形毕露。”

“修音师今晚连夜跑路。”

“内娱完了，这种实力也敢来《歌手》？”

“废物”两个字，被放大，加粗，反复鞭尸。

他猛地吸了一口烟，辛辣的烟气呛进肺管，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眼角都逼出了生理性的泪花。他抬手狠狠抹去，却有什么东西，比眼泪更滚烫，更沉重，压在心口，让他喘不过气。喉结剧烈地滚动着，压抑着喉咙里即将冲出的哽咽。

就在这时。

“咔哒。”

一声轻响，是水果硬糖被牙齿咬碎的清脆声音。

马嘉祺悚然一惊，猛地抬头。

通往上一层的楼梯拐角，倚着一个人影。

应急灯惨白的光线勾勒出一个纤细的轮廓，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黑色T恤，与今晚那些盛装出席的歌手格格不入。苏念，那个以强混音和铁肺横扫舞台，被乐评人誉为“大魔王”的对家女歌手。

她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糖棍随着她咀嚼的动作，在唇间轻轻晃动。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过于清亮的眼睛，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嘲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看着他此刻最狼狈，最不堪入目的样子。

马嘉祺像是被扒光了扔在雪地里，血液瞬间冻结，连指尖都僵硬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下剧烈的心跳，在死寂的楼道里，擂鼓般敲打着他的耳膜。

苏念一步步走下台阶，帆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空旷安静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她在他面前站定，阴影笼罩下来。

然后，她微微弯下腰，凑近了些。

带着棒棒糖甜腻的草莓香气，混杂着她身上清冽的、说不出的冷调气息，一起扑面而来。

她的目光掠过他指间夹着的烟，掠过他泛红的眼角，最后，定格在他因为惊愕和羞耻而微微睁大的眼睛上。

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却极具冲击力的弧度。

“哭什么？”

声音带着刚吃过糖的微哑，轻飘飘的，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精准地凿开了他最后的伪装。

她嗤笑一声。

“不就破个音么。”

“——”

“我教你啊。”

……

三个月后。

《歌手》年度总冠军庆功宴，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马嘉祺穿着剪裁优雅的定制西装，胸前别着象征冠军的金色胸针，游刃有余地周旋在道贺的人群中。举止得体，谈吐从容，眉眼间是沉淀下来的自信与沉稳，与三个月前那个在消防通道里崩溃失态的年轻人，判若两人。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三个月发生了什么。

无数个日夜，封闭的录音室里，苏念像个最严苛的工匠，拆解他的发声，重塑他的乐感，掰开了揉碎了，把他从那个依靠本能和天赋（如果那也算天赋）唱歌的偶像，硬生生磨成了一个真正懂得用声音表达的歌者。

她骂起人来毫不留情，嘲讽技能点满，却能在他偶尔取得一点进步时，递过来一瓶冰水，或者懒洋洋地夸一句：“还行，没笨死。”

他是她最秘密的学生，她是他不为人知的导师。

应付完又一轮祝贺，马嘉祺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锁定了那个靠在落地窗边的身影。

苏念今天穿了一条香槟色的吊带长裙，身姿慵懒，手里端着一杯香槟，正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的城市夜景。侧脸线条优美，脖颈修长，像一只栖息在繁华之上的、孤高的鹤。

她和这热闹的场合格格不入，却又莫名地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

马嘉祺穿过喧闹的人群，朝她走去。

他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酒杯，放到一旁的钢琴盖上，然后，在她微微讶异的目光中，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向宴会厅角落那架白色的三角钢琴。

背对着喧嚣，他将她困在自己与冰凉的钢琴边缘之间。

香槟金色的酒液在杯子里轻轻晃荡，映着头顶璀璨的水晶吊灯，流光溢彩。

他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混合着清冽的雪松香，形成一个极具侵略性的包围圈。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

“师父，”他开口，声音因为喝了酒，带着一点微醺的沙哑，眼底却是一片清亮炽热的执着，“毕业礼物，”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她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唇，喉结轻轻滚动，“想要什么？”

苏念微微一怔，随即抬眼看他。

男孩——不，此刻应该说是男人——眼底的光芒，灼热、坦荡，带着不容错辨的、野性的占有欲，和他今晚在台上接过奖杯时，那种克制的激动完全不同。

她忽然笑了。

不是平日里那种带着距离感的、嘲讽的笑，而是眼尾微微弯起，像月牙，里面漾着细碎的光，带着点狡黠，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魅惑。

她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没有推开他，反而轻轻勾住了他松垮挂在脖颈上的银色细链。冰凉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他温热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微微用力，将他拉得更近。

近到能看清彼此瞳孔中，那个小小的、清晰的自己。

她仰起脸，红唇贴近他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带着一丝甜香，羽毛般扫过他的耳廓和心尖。

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气音，一字一句，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

“要不要…”

她顿了顿，感受到他身体瞬间的紧绷，笑意更深。

“试试当顶流隐婚？”

无题